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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第1页）

&esp;&esp;“皇上偏袒严嵩父子，反而认定擎苍是诬告，是吗？”朱岚岫一颗心急促的向下沉。

&esp;&esp;陆炳道：“这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擎苍知道的太多，皇上对他已经有所顾忌。严世蕃又收买了沐王府卫队队长方麟，污蔑擎苍千方百计引诱公主，让公主对他动了情，并骗得公主耗尽功力替他疗伤，险些丧命。皇上原本有意让公主下嫁沐王府世子沐融，公主却为了擎苍，当面拒绝了沐融，这在皇上看来，简直就是欺君罔上，罪大恶极啊！”

&esp;&esp;方麟，朱岚岫想起来了，他是沐融的亲信，看起来忠厚正直。他率领卫队，一路上护送自己和擎苍从云南回到京城，尽忠职守，丝毫不敢懈怠。严嵩父子虽权倾朝野，但沐王府远在云南，与他们素无交集。方麟与严世蕃更无利益瓜葛，他之所以肯帮助严世蕃作伪证，一定是因为怨恨自己和擎苍。方麟太忠心了，他看着沐融为情所伤，心中愤愤不平。

&esp;&esp;“前尘往事断肠诗，侬为君痴君不知。莫道世界真意少，自古人间多情痴”，朱岚岫悲吟。一切的根源，竟都是为了一个“情”字。

&esp;&esp;陆炳的语气饱含悲怆和无奈，“擎苍说，他为官既不求名，也不谋禄，唯一所求乃扫除奸恶，为天地间不幸之人争些公平义理，为庙堂上留些浩然正气。能为正义而死，死得其所，只是他亏欠公主的实在太多，这辈子却再无机会弥补了”。

&esp;&esp;朱岚岫的声音凝聚出汹涌的泪意，却竭力克制住没有让泪水掉下来，“告诉擎苍，我以他为荣！”

&esp;&esp;夜晚的丹场依旧火光冲天，将夜空映照得一片血红。丹场四周已埋伏了大批锦衣卫，陆炳和朱岚岫分站在嘉靖的两侧，只等着罗刹出现。

&esp;&esp;朱岚岫举目望去，丹场中央设坛，周边按八卦阵势，摆放八个标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字样的巨大丹炉，炉火正熊熊燃烧。那个阴森恐怖的深夜，那些被残忍丢进炼丹炉的孩童，可怕的记忆如死灰复燃，朱岚岫感到四肢冰冷，连心跳也慢了好几拍。

&esp;&esp;亥时刚过，正北方的空中出现了两条黑影，若陨星飞泻向丹场中央飞来，稳稳落在了标有“乾”字样的炼丹炉前。黑影刚落地，一大群锦衣卫已经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esp;&esp;其中一条黑影便是荣妃，而另一个人，竟是“通妙散人”梁高辅。嘉靖见到这二人一同出现，大感震惊，一时间竟怔住。

&esp;&esp;“皇上，皇上”，陆炳连唤两声，才唤回了嘉靖的神智。

&esp;&esp;“皇上，让这些人先退下，我有话要说”，荣妃镇定开口，“我今天来到这里，就没打算活着离开，用不着这么急于抓我们吧”。

&esp;&esp;陆炳凝目望去，荣妃是赤手空拳而来，而她身旁的梁高辅一动不动，似乎穴道受封，动弹不得，他将这一情况告诉了嘉靖。

&esp;&esp;“让锦衣卫先退下吧”，嘉靖下令。

&esp;&esp;陆炳一挥手，那些锦衣卫立即分两边退下。

&esp;&esp;荣妃深深吸了口气，她的声音坚定而冷静，“皇上，我先让你看清楚梁高辅的真面目吧”。她忽然伸手在梁高辅脸上一抹，撂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esp;&esp;那面具后的脸，紫脸环目，满腮虬髯，眼神锐利如鹰。

&esp;&esp;“司马南！”朱岚岫低呼。

&esp;&esp;嘉靖脸色大变，只感背脊之上，升起了一股寒意，司马南，白槿教的现任教主，竟然一直在自己身边。他瞪着眼睛，咬牙切齿道：“你二人多蒙圣恩眷顾，想不到，朕竟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

&esp;&esp;荣妃惨然一笑，“皇上说得对极了，真正的赵若素，不愿进宫侍奉昏君，被选为秀女后就投井自尽了。那个整日炼制，哄骗皇上可以长生不老的梁高辅，我们也早就替皇上处决了。皇上看走了眼，长久以来宠幸的，不过是虎狼之辈”。

&esp;&esp;“你们——”嘉靖横眉怒目，他转而瞪视着司马南，少顷，发出了一阵冷笑，“司马南，你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居然将亲生女儿奉献给朕，供朕享乐，你倒真是大方”。

&esp;&esp;荣妃听到这话，紧咬着玉牙，强忍着内心的伤痛，缓缓闭上双目，泪水从她苍白的脸上滚了下来。

&esp;&esp;司马南双目尽赤，直欲喷火，开口时却已恢复了镇静，他声音幽沉，隐含着英雄末路的凄凉，“被自己的女儿出卖，我无话可说！”

&esp;&esp;“知道为什么亲生女儿会出卖你吗，因为你是个禽兽不如的父亲！”朱岚岫对司马南痛恨至极，再也忍耐不住，出言怒斥。

&esp;&esp;司马南双目微闭，不发一言。

&esp;&esp;荣妃的目光落在了朱岚岫脸上，那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却暗含诀别之意。目光一转，又凝注在嘉靖的脸上。

&esp;&esp;嘉靖也凝望着荣妃，火光映照下，更显得她玉肤欺雪，容色绝伦。嘉靖只觉得耀眼生花，忽感心中一痛。他忘不了宗泰和五年，元好问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捕雁者告诉他自己遇到的一桩奇事：捕雁者设网捕雁，捕杀了一只雁。另一只脱网而逃的雁并不飞走，而是在他上空盘旋悲鸣了一阵，然后投地而死。元好问看着捕雁者手中的两只死雁，一时心绪难平，便花钱买下两只雁，将它们合葬在汾河岸边，垒上石头作为记号，号曰‘雁邱’，并作《雁邱词》”。她静静注视着嘉靖，语气坚毅而决绝，“网罗惊破双栖梦，爱侣已逝，安能独活。雁犹如此，人何以堪？”

&esp;&esp;嘉靖被这番话震撼了，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esp;&esp;无可奈何花落去

&esp;&esp;昌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皇上”，他结巴着，“外头……外头……娘娘们……”

&esp;&esp;嘉靖满脸狐疑地出了门，中午时分，日头毒辣辣的，方皇后和王贵妃、卢靖妃、杜康妃还有应惠妃却顶着烈日跪在门外，想必跪了很久，众人都已是汗湿红妆。

&esp;&esp;“你们这是做什么？”嘉靖皱紧了眉头。

&esp;&esp;方皇后伏地叩首，言辞恳切，“‘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一首《白头吟》，道尽了世间多少女子的美好愿望。公主能遇见让她足以倾心相许之人，是何等有幸。皇上，法理不外乎人情，臣妾等人今日斗胆恳请皇上，网开一面，成全一对有情人，成全他们白头不相离的心愿”。

&esp;&esp;其余几位皇妃随方皇后磕头，口中齐呼“恳请皇上成全”。

&esp;&esp;嘉靖惊愣俯视跪在地上的皇后和几位皇妃，久久才喑哑的迸出声来：“难得你们有如此齐心的时候。”

&esp;&esp;惠妃哀声道：“‘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世间女子从古至今，自始至终所求不过是这么一句话。但这对于身处后宫的臣妾等人来说，只是徒然奢望。勾心斗角，挣扎了一辈子，想得到的，也不过就是皇上的一颗心。但是斗来斗去，到头来，其实谁都不是赢家，因为皇上的心，永远不可能只属于一个人。正因为如此，臣妾等人才格外的羡慕而又同情公主。”

&esp;&esp;嘉靖口齿启动，还未说出口的话却被小翠的呼喊声打断。大腹便便的朱秀贞闯进了凌云轩，小翠阻拦不了她，急得六神无主。

&esp;&esp;“皇兄”，朱秀贞步履蹒跚，走得很吃力，却强撑着要给嘉靖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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