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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到了门口,李德全飞快的亮了一道金牌模样的东西,守门禁军也不知道看没看,已经在和他打招呼了,毫无阻挠的穿过隆宗门,前方是一片东西走向很宽的广场,几百米远处有一座宏伟的大门楼,我们在它的正右方,只从侧面见到雪白的经幡围绕,重兵拱卫,来往人络绎不绝,沿门楼建的一列房舍里也是灯火通明,挡不住的辉煌灯光往天上映出来,隐隐有哭声随寒风飘出,顿时在雄伟的广场和红墙间回响起呜咽一片。
&ldo;那是乾清门,姑娘,圣祖爷梓宫就供奉在里头乾清宫,眼前这儿是南书房,养心殿这边儿走……&rdo;李德全在身边小声说。原来已经到了机枢要地,我连忙低头随他往左走,向北面进了又一道城门,里面是又宽又深的甬道,宫女太监来往不断。我嘴唇干苦,全身都像不听使唤,一身衣服也在路上揉得不成样子,但不愿有什么失礼处,也不肯扶着李德全的手,咬牙走得额上直冒冷汗。
走了不远,甬道两侧相对的又是两道门,东侧上书&ldo;月华门&rdo;,西侧上书&ldo;遵义门&rdo;,我正心中憎恨这一道道的门,还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遵义门内向外走出一行人,门禁侍卫早已整齐半跪行礼道:&ldo;怡亲王!&rdo;
为首那个戴着没有任何装饰的大帽子,也是素白孝服的身影背着手低着头走出来,先看见李德全,正要开口,眼神转到我身上,乌黑的眸子突然像被什么点亮了,呆望着我。大概身体的疲劳影响了头脑的反应速度,我早已抬头看着他,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一动不动的也只好呆望着。周围是漫天漫地的白雪、白孝服、白色经幡,我的感觉却又像回到了夏天的蒙古高原,温暖得灼热。
&ldo;凌儿……&rdo;胤祥走过来,越来越快,把手放到我双肩上,隔得很近的端详我,刚刚在笑,却又很快沉下了脸:&ldo;脸色这么差,累坏了吧?&rdo;
他用手轻轻碰了碰我的额头,怒道:&ldo;叫他有种朝我来啊,这么折腾你算什么好汉?从西宁回来这才走了几天?你脚上的伤怎么样?&rdo;
胤祥像会发热,和他隔得近时,四周的寒意无形中全变成水蒸气散发走了,让我眼前有些雾蒙蒙的,努力向他笑道:&ldo;还好,不过…是有些累。&rdo;
胤祥浓眉微皱,有些忧虑的看着我,小声说:&ldo;没事了,现在都好了……赶紧去歇着吧,叫太医来看看。我还得去乾清宫……&rdo;
他转头问:&ldo;李德全,拨了服侍的人没有?&rdo;
&ldo;喳!回怡亲王,皇上吩咐拨了两个宫女,两名苏拉小太监。&rdo;
胤祥想了想,微微笑了一下:&ldo;你就住养心殿后殿,也缺不了什么……&rdo;
他微笑的时候,我看见他眼角居然已经浮起浅浅的皱纹,心里一酸,连忙低下头来。
&ldo;去吧,明天……我明天再来看你。&rdo;又静了几秒钟,胤祥才侧身,让李德全带我进去,而他自己仍带着人横穿甬道,进了月华门。
我跟着李德全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胤祥果然站在那门下看我。月华门后就是乾清宫前的广场,从这边看过去,胤祥身后空荡荡的飞舞着都是一片白色,气象峥嵘的乾清宫冷漠的站在远处,见我看他,胤祥朝我挥挥手,示意我走,他的笑容有一种安抚人心的能力,我点点头,重新打起精神。
&ldo;皇上在前殿议事,姑娘,咱直接从侧边儿小门进后殿,就不走养心门了。&rdo;李德全说话间低头觑着眼仔细打量我一番。我有些茫然的随他穿行一阵,进到一片有亭台花园的中庭,养心殿后殿坐南向北,虽是寝宫,但规制不小。进了正堂,我就觉得有些不妥,但李德全直接把我领进最西面的房间,这是一出三进的卧室,因在丧期都把布置换了白色,连瓷器也都用颜色素净的青花瓷,看起来不算豪华,但器具材质无不显着低调的皇家高贵气度。
&ldo;公公,这……我住这里?不太妥当吧?&rdo;
&ldo;这是皇上吩咐的,怎会不妥当呢?姑娘请放心歇息,不信你看里头琴桌,还摆着皇上特吩咐放在那的琴呢,说是姑娘你的!&rdo;李德全笑道。说完,他也不管我的反应了,直接往外叫人打热水来,又对我说:&ldo;拨给姑娘的宫女太监在外头等着,我这就去叫他们来磕头,再打水服侍您沐浴更衣…&rdo;
我的琴?惊喜转身,白色天鹅绒的帷幕是贡品,里头又有银白缀玉结子璎珞锦缎做帘子覆着一面大玻璃座镜权做屏风,绕过镜子,方是两进深的卧室,梳妆台前果然放着一盏小小琴桌,上面端端正正摆着邬先生送我的琴。康熙六十年,胤禵战事大捷回京之后,我深感前途未卜,不知又要怎么辗转才能安定下来,不想让这把珍贵的琴再次重复失落在路途中的危险,于是托年羹尧仍把琴带回京城,请邬先生暂时替我保管。
琴桌上方,挂着那副踏雪赏梅的画,&ldo;不为繁华易素心,不为繁华易素心……&rdo;我抚摩着画中人雪白丰盈的面颊,喃喃念道,&ldo;如今呢?&rdo;十年过去了,我是否早已满脸风霜?十年分离,五年没有见面,世途多艰,那爱……是否也时移事异?
不管怎么样,这琴在,邬先生的画在,总算是……到家了吗?
慢慢坐到床上,忍不住拿两只手捏紧两个血管里跳动得像要爆炸的脚踝,身体自然的蜷成一团,我尚未完全放下的心丝毫不能抵抗如此放松的姿势带来的诱惑,这种情形好象以前也发生过‐‐眼前一黑,昏睡过去。在知觉消失的前一刻,好象还听见了李德全在说什么……
周围好象总是有人走动,又有人在轻声说话,我努力的听,也听不见那说的是什么,急得全身都痛,这时又有人来拉我的脚,虽然动作很轻、很轻,但我的左足踝分外敏感‐‐有人看到了我的小金锁,有人要抢走它!
&ldo;不要!&rdo;我猛的一蹬,浑身是汗的挣扎醒来,一个人刚刚抬起头来,关注的看着我,一双大手还捏着我的双脚泡在热水里,却被我挣扎时溅起来的水泼得孝服前襟全湿了。他见我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低头也看看自己被弄湿的衣襟,却心情很好的向我笑起来。
&ldo;……皇上?&rdo;我连忙想收回脚,他却用力握住我的脚踝不让我动,假意压低声音凶狠的&ldo;威胁&rdo;说:&ldo;你叫我什么?再不好好叫一声,看我饶不饶你!&rdo;
他根本不是一个会&ldo;凶&rdo;的人,把恼怒摆在脸上还真不习惯,说着,自己倒又笑了。
&ldo;胤禛……&rdo;我也笑了,但脸上热乎乎一片,不知道哪里来的全是泪水。
&ldo;又哭又笑,不害臊……&rdo;胤禛笑着逗我,轻轻捏捏我的脚,他身后,李德全大概是听见了动静过来,刚从纱幕后伸个头进来要问,一见我们这场景,吓得飞快缩回脖子。
&ldo;李德全!&rdo;胤禛叫了一声,安抚的向我笑笑,站起来,&ldo;你这老奴才!跑什么?给朕回来!&rdo;
&ldo;哎!老奴在,老奴没跑……&rdo;李德全连忙又踮着脚尖走进来,&ldo;老奴是瞧着屋里头闷,去开开外头窗户去去炭气……&rdo;一边说着,一边拿个手巾擦胤禛前襟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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