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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第1页）

整整三天，城市下水道和农田水渠疯狂排水，终于在即将崩溃的前夕迎来了云销雨霁的那一刻。阿生抬起头，雨水顺着面颊往下掉。她望向突然出现在西方的霞红，有一瞬间的愣神：&ldo;风停了？&rdo;

旁边抢灾的士兵和农民们已经脱下蓑衣大哭起来，又哭又笑。

大火星划过天际，如一道红色的流光向西坠落【1】。曹玉第一个孩子，就诞生在这个灾难消失的黄昏。

小姑娘重七斤八两，大名还没有，小名却已经传遍了交州各郡。曹玉管她叫流火姬。

从来单名为贵，双字为贱。但所谓金字塔顶峰就是用来打破常规的，一个以&ldo;流火&rdo;为名的嫡长女，之于岭南的意义只怕比后面可能诞生的弟弟们都要重要。

流火姬满月，正值秋收节。往常只会以工代赈的&ldo;岭南王室&rdo;第一次做了赔本买卖，不光免税，还向灾区免费分发了救济粮。

统治家族的喜事是全境的喜事，统治家族的利益和治下每个人的利益息息相关。这种润物无声的暗示，也是政治手段之一。这个秋天过后，交州的老农都能够说出流火姬的父母长辈二三事来。

一出生就被打上政治烙印的小姑娘在襁褓中吐了个泡泡，咂咂小嘴继续睡觉。她还不会翻身呢。

阿生对她是有些愧疚的，抱了好几回，衣服玩具比原本预备的翻倍。要不是之后她病倒了，各种事物又堆上来，恐怕还要再宠下去。

南海边的秋季不算冷，但室内依旧燃着小火炉，上面煮着一壶枸杞茶。

阿生合衣躺在榻上，由华旉给她的眼周施针。能够给她施针的，也就只有华旉了。

&ldo;积劳成疾。&rdo;华旉收针，依旧是那副&ldo;医病不救命&rdo;的态度，&ldo;只是目视模糊的急症，还是好的。你再操劳下去，怕是要折寿。&rdo;

阿生披衣坐起，等婢女给她的眼周敷药缠带。&ldo;我停不下来‐‐元蜂，元蜂，我知道你在屋里。&rdo;

秦六无奈：&ldo;主人，您需要静养。&rdo;

阿生蹙起眉头，即便是眼睛被布条遮住了，依旧气势逼人：&ldo;念。&rdo;

&ldo;长安来的消息，董卓修建董家宗庙，已经完工。&rdo;

&ldo;他要称帝了。&rdo;阿生按住太阳穴，一下一下揉，&ldo;阿兄仍然跟袁绍一同攻打袁术吗？这仗拖得太久了，兖州没有这么多粮。我想想，我想想……你继续说。&rdo;

&ldo;幽州的消息，袁绍已经回到冀州，与黑山军多有摩擦。&rdo;

&ldo;这么说来……&rdo;

&ldo;这次讨伐袁术是失败了。&rdo;秦六清晰地说道，声音里没有情绪。

&ldo;阿兄呢？粮尽撤兵，怕是够呛。兖州真的四战之地，先有黄巾，后有袁术，北面的袁绍心思叵测。东要防范陶谦的骚扰，西要防范董卓的入关。然后呢，他是不是还要去救小皇帝？&rdo;

华旉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出去了，黑暗里传来&ldo;啪&rdo;的一声纸张合上的声音。&ldo;您是曹辽东，岭南王。请恕我直言，您没有后代，那您的身体就是两地安危的根本。别人家是否作死，是其后该考虑的事情。&rdo;

&ldo;你逾越了。&rdo;阿生端坐在黑暗中，声音如凉水，不带半点涟漪。

噼啪，小火炉的火焰爆出两声脆响。枸杞茶开了，药香弥漫。

许久没有听到秦六的回话，阿生朝前伸出手，顺着他粗糙的衣袖往上摸，最后搭在他的肩膀上，死死按住。

&ldo;元蜂。&rdo;

&ldo;我在。我……想要一个解释。&rdo;

曹生沉默的时间足够久，久到秦六以为这又是一个无法触碰的禁忌。她却开口了：&ldo;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从前秦将赵佗在岭南称王，自以为可以避开秦末汉初的乱世。结果等到中原一统挥师南下，五世王朝土崩瓦解。你要我安安静静地守住一地，就不怕百年后旧事重演吗？

&ldo;交州以北是荆州，东北是扬州，西北是益州。没有天险阻隔，哪一路都可能南下。我们与中原早晚有一战，元蜂啊，这不过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的问题。&rdo;

随着又一声炉火的脆响，耳边响起秦六艰涩的声音：&ldo;您常怀忧虑，什么时候才能停下呢？&rdo;

阿生突然笑了，像是想起了什么遥远的令人怀念的东西。&ldo;也许，等到曹氏的版图有秦汉那么大，我就能够休息了吧。&rdo;她朝着房门的方向昂起头，让外面的日光照在蒙眼的布条上，视觉还能够捕捉到光线，她也还有再奔波的余力。

冬去春来，暖风自南岛一直吹到郁林郡以北的洞山。这里是益、荆、交三州交接处，历史悠久的三不管地带，也是曹氏的旗帜最后进驻的地方之一。

一条清澈的柳江从洞山西面更高的山峰上发源，在南方充足的降水下快速发育成大河，滋养着两岸数以千计的蛮人部落。居住在上游洞穴中的叫洞族，居住在下游水寨里的叫河族。

当然了，这是近年来汉人所发明的称谓，比原先的&ldo;生僚&rdo;、&ldo;骆越&rdo;要好听，也比&ldo;捕鱼划船的那些人&rdo;、&ldo;以森林为家的那些人&rdo;要简洁，所以渐渐被少数民族所接受，用来互相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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