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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您受伤了!”
“别大惊小怪的。只是划到了,现在没法包扎。现在天气好像变暖了些,”老典长舒一口气躺下来,在外面过一晚也许也挨得过去。令公鬼早就在想要是把外套和披风带出来就好了。虽然树木挡住了大部分的冷风,但是漏进来的一点仍然像冰刀刮骨那么难受。
他略略犹豫,伸手摸了摸老典的脸,被烫得一缩:“不好,您在发高烧!我要带您到湘儿那里去。”
“等一等,儿子。”
“不行,路很远,天又黑。我们得马上走。”令公鬼爬起来,伸手想把父亲扶起。
老典不愿儿子为难,只得紧咬牙关,但还是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吓得令公鬼赶紧把他放下。
“让我喘口气,儿子。我没有力气了。”令公鬼急得挥拳砸自己的大腿。如果现在是在温暖的屋里,靠着炉火拥着毛毯,有足够的水和棉布清理包扎伤口,他将很乐意耐心等到天亮才让母马杏姑把父亲带到村里。
但是现在,这里没有火,没有毛毯,没有马车,更没有杏姑。这些东西都在农舍那里。如果他不能移动老典,那么就把这些东西,至少是其中一些,带到这里好了。只要那些黑水修罗走了就可以去拿,它们迟早要走的。
令公鬼看了看手里的锄头柄,把它扔下,伸手拔出老典的那把剑。剑刃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着微光,长长的剑柄握在手里感觉很奇异,剑身的配重和平衡都很陌生。他对着空气挥舞几下,叹叹气停下来。
砍空气很容易,但是砍高大可怖的黑水修罗只怕不易?到时候他可能只会转身逃跑,又或者吓呆了被对方轻易的掐死,不!不要胡思乱想!他制止自己,这没有任何好处。
令公鬼轻轻地,缓缓地站起身正要走,老典抓住了他的手臂:“你要去哪?”
“我去拉马车来,”令公鬼柔声道,“你还需要毛毯。”他吃惊地发现他毫不费劲就能把父亲的手拉开,“您在这里休息,我很快回来。”
“要小心。”老典有气无力地叮嘱。
月光下令公鬼看不清父亲的脸,但他知道父亲一定是正看着他。我会的。他想,我会像一只从睡着的猫面前偷食物那么小心。
静悄悄地,令公鬼没入黑暗中。他回忆起小时候无数次跟伙伴在树林里玩捉迷藏的情景:费尽心思隐藏自己同时追踪别人,直到从背后把手放到对方肩膀上为赢。但是,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那时候的游戏输了可不会死了,也不会没有第二次机会。
他蹑手蹑脚地从一棵树窜到另一棵,一边努力想定一个计划,当他到达树林的边缘时已经想出又放弃了十来个计划。所有事情取决于那些黑水修罗是否已经离开。如果它们已经走了,他就只要直接走进屋里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如果它们还在他只能空手回到老典身边,虽然他不想那样,但是如果他被杀死的话父亲现在的状态也活不下去。
他朝农舍张望,只能看到黑呼呼的畜舍和羊圈,前屋的窗户和大门透出光亮。里面只有父亲点的蜡烛,还是说黑水修罗正在那里等待?一只鬼鸮忽然尖声鸣叫,他被吓得跳起来,心一阵地乱跳。这样子下去他哪里也去不了,于是令公鬼重新趴到地上,笨拙地把剑拿在身前,开始向屋子爬去,一直爬到羊圈背后。
他蹲伏在石墙边,竖起耳朵聆听:没有任何声音。他缓缓地抬起身子,探头从墙上看出去。院子里没有任何物体在移动,窗户和门那边也没有任何影子晃动。先去找杏姑和马车,还是先拿毛毯和其他东西?畜舍那边漆黑一片,任何东西都可能藏在里面,如果遇到偷袭,肯定来不及躲开。所以,还是先取屋里的东西吧,至少可以看得见。
打定注意之后,当他压低身体时,忽然停住了。没有任何声音?羊群都已经安定下来睡着了?不像,因为不论多晚的深夜,总是会有少数几只羊是醒的,悉悉嗦嗦地走动,不时地咩咩叫。他可以勉强看到羊圈里的羊群,其中一只躺得离他很近。
他尽量不弄出任何声音地把身体撑到墙上,伸出手去摸这只最近的羊,手指碰到软软的羊毛,是湿的,羊一动不动。令公鬼觉得肾里的水一下子就凉了继而整个背脊都凉透了,他飞快地缩回手,落回墙外时几乎把剑丢掉。那些怪物把羊全杀了!颤抖着,令公鬼在地上把手上的液体擦掉,他现在不能去细想这些事,他告诫自己要集中注意力,那些黑水修罗已经屠杀过了,走了。他不断这样告诉自己,匍匐穿过院子,同时努力把所有方向的情况都看在眼里。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般希望自己是一只黑色的,最灵巧的猫。
到达屋子后他紧靠墙躺在破碎的窗户下面,再次仔细聆听:里面只有嗒嗒的滴血声。他慢慢抬起身子向里探视。
炖锅底朝上扣在地窝炉里,地面上到处是木碎,所有的家具都被打烂了。餐桌断了两条腿;每个抽屉都被拉出来砸碎;每个柜子都被打开,柜门被扯坏,柜里的东西被翻出来到处都是,还铺了一层白色的粉状物,大概是面粉和盐。四具扭曲的黑水修罗躯体躺在这些家具残骸之中。
令公鬼认出其中一只有大长角的,其余的样子都差不多,人脸和动物口鼻、角、羽状物、皮毛等令人古怪地混合在一起。它们的手,像扭曲的人手。其中两只穿了靴子,其它两只只有蹄子。他瞪大眼呆看着这些怪物直到眼睛生疼。它们都一动不动,应该是死的,令公鬼想,交亲还在树林里等着,自己得加快动作。
他从前门跑进屋里,迎面扑来的恶臭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作呕,一个数月未打扫过的猪圈的臭味才能跟这个相比。墙壁也被涂得乱七八糟。令公鬼用嘴呼吸,匆忙地在一团乱的地上翻找本来是放在其中一个柜子里的水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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