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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养心殿琴语说江南（第1页）

见胤禛没有立即说话，依旧把手腕搭在膝盖上，一脸面无表情的模样，黛玉心里不禁有些发慌。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立即站起身来，走到胤禛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跪下，心中思索着该如何打消胤禛的怀疑。

“皇上，臣妾有罪。可臣妾真的是无心之失啊！实在是因为弘曜那孩子总是缠着臣妾，臣妾一时心烦意乱才会如此失态。今日臣妾见到宝郡王时，心中正想着此事，所以就顺口说出来了。此事确实不妥，犯了私相授受之大忌。但臣妾并无他意，还望皇上恕罪。”

说完之后，黛玉低头静静地等待着胤禛的回应，没有说话。整个养心殿室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却忽的可听得似有水滴打在布料上的声音，一点一点，漂浮着，荡漾着，在空气中泛着微凉的涟漪。

“不过是些小事，怎么哭起来了。入宫这么多年，还是一副小女儿的模样。”胤禛睁开双眼，看着黛玉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伸出手把黛玉拉到了自己的身边，轻轻拭去了黛玉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朕又没有怪你，不过了问了两句，竟平白惹了你满脸的委屈。”

黛玉听到胤禛的话，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谢皇上。”

胤禛拍了拍黛玉的手，用大拇指细细摩挲着黛玉的手背，重又抬起头看着黛玉，眼神幽幽地说道：“以后莫要再如此了，有什么需要便直接和朕说，或者让宫里的人和苏培盛说一声。这养心殿前到底不比你自己宫里，人来人往的人多眼杂。众口铄金，就算是朕，也不得不惧怕这天下悠悠之口。这宫里好不容易清静了这些日子，若是惹出什么麻烦来，可就不好收场了，不管是对你还是弘曜都不好。”

明明已经到了夏天，黛玉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这个嘱咐到底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弘历？

还有，这是嘱托……还是警告？

黛玉不敢深思，只乖巧地低下头，用指尖搅着手里的丝帕：“臣妾知道了，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这不是皇上近日忙于朝政，臣妾也实在不想因为这些微末小事扰了皇上的清静才没有提。不过既然皇上说了，以后若是孩子们想要什么缠得臣妾没办法了，臣妾便直接来寻皇上。只是皇上得跟臣妾保证，到时候可别嫌臣妾和孩子们麻烦才是。”

胤禛看着黛玉乖巧的样子，终究还是松了紧抿的嘴角，伸手将她揽进怀中，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宠溺：“你这丫头，惯会掰扯朕的不是。朕是天子，一言九鼎，难道还会赖你这丫头的账不成？这话若是传出去，就算是霖和给朕甩脸子，朕都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皇上，想听什么曲子，臣妾来给您弹。”黛玉眼见危机过去，便直接起身走回了琴案前，鬓边的步摇晃出细细的声响，“是《阳春白雪》、《平沙落雁》，还是皇上惯爱听的《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盛暑夏日何谓白雪，不如就弹一首《潇湘水云》吧！”胤禛只觉得一阵香风从鼻尖袭过，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端起桌上新沏的西湖龙井，才发现在这香气笼罩之中连茶似乎都淡了几分。若不是他方才刚饮过，只怕都要怀疑苏培盛办事不力了。

黛玉眉梢一挑，这首曲子写得虽是云水奔腾的景色，可寄托的却是南宋曲作者郭沔对山河残缺、时势飘零的感慨。

胤禛选了这首曲子……黛玉深深吸了一口气，此次战败，的确是劳民伤财。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把杂乱无章的思绪赶出脑袋便开始抚琴。

“江汉舒晴，水光云影，清清霁色澜霞明，好风轻。浮天浴日，白浪涌长鲸。壶天物外幽情，破沧溟有客寄闲名，醉里醒醒，歌泽畔也那吊湘灵。”

因着不喜范蠡，黛玉直接跳过了第一段。而这曲子的第二段也是黛玉最喜欢的一段，每次都能唤醒她当初乘舟北上，望着船帘外烟波浩渺的清晨之景。

江南，江南，倒是许久没有回家了。

“你今日用的是什么香，倒是有些意思。靠近的时候并不觉得，非得离开了以后有些距离才能闻到一般，颇有些……历久弥新的味道。”胤禛咂摸了半天，总算是挑出来了个还算恰当的词，转头却发现黛玉眼中却是又噙了眼泪，“这是怎么了，怎的平白又哭起来了？”

“臣妾失仪，不过是忽的想起当初乘船进京时候的场景，倒能与这曲子应和几分，不由有了几分思乡之情。臣妾进京多年，不知臣妾在家中手植的月季是否还年年盛放，也不知幼时爱吃的一家街边的糯米糍是否还做买卖。”黛玉忙用手绢擦了擦微红的眼角，若说之前求情时候的眼泪还有几分虚张声势，这次倒是真情流露了，“今日臣妾身上配的香囊也是普通的苏合香，却加了南方特有的桂籽。因着臣妾素日体寒，此物可以散寒活血，香气还带着几分木质的温润味道，前几日眉姐姐得了些便尽数送给臣妾了。”

胤禛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沉了一口气开口说道：“玉儿，你知道的，你母亲……”

黛玉起身走到胤禛身边，伸出一根手指，柔柔地按在了胤禛的薄唇上：“皇上，您对玉儿的好，玉儿都明白。玉儿不过是偶尔小女儿心性，悲春伤秋一番，并非是想向皇上要些什么。如果说非有些什么想法的话，便是想向皇上要一个承诺。若是哪日皇上要如先帝一般巡幸江南，请把玉儿和孩子带上，也让他们见一见他们额娘口中的家乡景色。”

感受着唇瓣上的柔软，胤禛觉得自己的心融化也成了江南的烟雨天，酥酥的，毛毛的，带着温软的凉意。他握住黛玉的手，亲了下黛玉的指尖：

“若有那么一天，朕必带上你和咱们的孩子，走进那烟波浩渺的朦胧画卷之间。此情此景，决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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