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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血海退潮（第1页）

冥河老祖那截破碎的脊椎骨，连同血池底沉浮的狰狞神格碎片，已在陈丽燃烧的娲皇真血与张玄舍命催动的弑圣弩箭下化为漫天腥臭的污血雨。

血雨泼洒在逍遥界支离破碎的屏障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留下大片大片扭曲焦黑的烙印。支撑天地的五行大阵，五座阵眼已毁其二，剩下的三处也光芒黯淡，如同风中残烛。残存的阵纹在地表艰难地明灭着，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张玄撕心裂肺的咳嗽，每一次咳喘，指缝间渗出的血液都带着令人心悸的漆黑纹路。

“玄哥！”陈丽的声音嘶哑，带着碎石摩擦般的杂音。她一步抢到张玄身边，想扶住他摇晃的身体，可伸出的手臂却沉重僵硬，灰白色的石质皮肤已蔓延过手肘，正向肩头侵蚀，每一次呼吸，胸腔深处都传来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内里已非血肉，而是风化的顽石。她只能徒劳地用自己的身体，勉强支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逍遥界在呻吟。失去了部分建木主干撑持的天地，微微向焚毁的西方倾斜。灵田里，曾经郁郁葱葱的仙草灵植大片大片地枯萎焦黄，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燎过。地脉断裂处，仍有丝丝缕缕猩红的血煞之气如毒蛇般钻出，污染着残存的灵机。残破的仙舟歪斜地停泊在倾斜的山坡上，船体伤痕累累，记录着刚刚那场惨烈搏杀的印记。

“咳…没事，骨头…硬着呢。”张玄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试图挺直腰板，却牵动了肋间那可怖的伤口——那里空空荡荡，三根圣骨已化作阵基，融合了弑圣弩碎片的残存五行大阵正散发出不祥的金黑光泽。每一次大阵汲取能量运转，天穹之上便无声地汇聚起压抑的雷云，沉闷的轰鸣在破碎的天地间低徊，那是天道冰冷无情的注视。

“汪呜…”低沉的呜咽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黑色的身影如一道闪电般窜到两人脚边。扣肉，那只总爱翻着肚皮晒太阳的中华田园犬，此刻额心那第三只竖眼已彻底睁开，幽邃如深渊。瞳孔深处，一丝妖异的紫芒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时空涡流，时而闪烁，时而隐没。它伸出温热的舌头，急切地舔舐着张玄冰冷的手背，又担忧地用脑袋去蹭陈丽僵硬的小腿。当它试图开口安慰时，喉咙里滚出的低吼却诡异地夹杂着另一个冰冷、重叠的回音：“…祭品…归墟…死期…”

这异样的低语让张玄和陈丽瞬间寒毛倒竖。他们猛地低头看向扣肉，只见它自己也似乎被这不受控制的杂音惊住，猛地甩了甩脑袋，竖眼中紫芒剧烈波动，流露出痛苦和一丝茫然。

“扣肉？”陈丽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扣肉用力甩头，试图摆脱那诡异的重音，喉咙里发出懊恼的咕噜声：“丽姐…玄哥…我…有点吵…”它抬起前爪，无意识地刨着地面，爪尖划过之处，空间竟如水面般漾开细微的涟漪，留下几道浅淡的时空刻痕。

就在这时，一股极淡、却异常阴冷的异香悄然弥漫开来，带着一种腐朽的甜腻。张玄和陈丽循着香气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在建木主干焚毁后留下的那片巨大灰烬堆里，一点浓墨般的黑色正悄然刺破死寂。它扭曲着、挣扎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生长，伸展出片片宛如墨玉雕琢的莲瓣——一朵妖异的黑莲，正在灰烬中绽放！莲心处，一团模糊不定、却带着无上威严的虚影正缓缓凝聚、扭动，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那虚影的形态，赫然与冥河临死前狂吼的“玉帝”二字隐隐呼应！

随着黑莲的绽放，逍遥界本就受损的大地深处，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如同巨兽濒死挣扎般的蠕动感。残存的灵脉，如同被投入墨汁的溪流，正一点点变得晦暗、滞涩。整个洞天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生机，在缓慢而不可逆地滑向腐朽的深渊。

“恶念侵蚀…已经扎根了…”陈丽的声音艰涩，石化蔓延带来的窒息感似乎更重了。她望着那朵汲取着建木残骸与洞天本源而生的黑莲，眼中是深深的无力。

张玄的目光从那妖异的黑莲上收回，死死盯住自己手中紧握的东西——那半截仅存的弑圣弩握柄。冰冷的金属边缘深深嵌入掌心，疼痛带来一丝奇异的清醒。他深吸一口气，肋间空荡处的剧痛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让他眼前发黑，但他咬紧牙关，硬生生挺住，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染血的胸腔里硬挤出来：

“归墟海眼…必须去！那恶念的本体，必在那里！”

他侧过头，看向倚靠着自己的陈丽。她的侧脸线条在石化的侵蚀下显得愈发冷硬，唯有那双眸子，依旧清澈，映着他苍白染血的脸。他伸出未染血的手，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轻轻拂过她冰冷石化的脸颊边缘，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仿佛怕碰碎了一件稀世珍宝。

“怕吗？”他问，声音低沉，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陈丽微微仰起脸，迎上他的目光。胸腔里碎石摩擦的咯吱声似乎都停滞了一瞬。一丝极淡、却无比坚定的笑意，艰难地在她石化的唇角绽开，如同绝境中开出的花。

“你在哪，”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残破天地的呜咽风声，“归途就在哪。”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悲情渲染。简简单单七个字，却重逾星辰。这是生死相托的信任，是明知前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也要并肩同行的决绝。

“汪！”扣肉猛地站起身，额心的竖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纯粹而炽烈，瞬间压制了瞳孔深处纠缠的妖异紫意。它昂起头，对着残破的天空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充满了守护的意志。“带路！撕开它！去归墟！”属于它自己的、充满少年气的声音重新占据了主导。

不再有丝毫犹豫。

张玄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肋间的剧痛，将残存的意志灌注于逍遥界的核心。残破的仙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船体在倾斜的大地上艰难地调整方向。布满裂痕的船身符文次第亮起，汇聚起洞天世界残存的所有力量。

“逍遥界，启航——目标，归墟海眼！”

轰！

残破的洞天壁垒被狂暴的力量强行撕开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豁口。混沌的乱流瞬间涌入，卷起逍遥界内弥漫的血雾与灰烬。仙舟如同离弦之血箭，义无反顾地撞入那片狂暴混乱的虚空洪流之中，巨大的船体在狂暴的空间力量撕扯下剧烈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就在仙舟彻底没入混沌乱流的最后一刹那，逍遥界那布满焦黑污痕、摇摇欲坠的屏障之上，那些冥河血海留下的烙印，竟诡异地扭曲、蠕动起来。焦黑的痕迹彼此勾连、蔓延，在残破的光影交错间，无声地勾勒出一张巨大、模糊、充满恶意与嘲讽的笑脸轮廓。那笑脸的嘴角，似乎正对着仙舟消失的方向，无声地咧开。

混沌乱流瞬间吞没了一切光影。仙舟载着满身伤痕的主人，载着石化的身躯与断裂的圣骨，载着身负时空伟力却异变缠身的守护圣兽，如同扑火的飞蛾，一头扎向那名为“归墟”的、深不见底的终局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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