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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4章（第1页）

沈老夫人抚触着手里沉香串：&ldo;旧年他们年礼送来丰厚，三媳妇回的倒轻薄了，今年子多送些补上，是为礼尚往来，恰恰好。&rdo;

沈霖继续禀：&ldo;送给刑部右侍郎张大人的年礼有，汉锦五匹、棉夹单纱衣十件，杂皮衣五件；宋砚一方、端砚五方，五万纸；一百本新历，二口鲜猪，五坛金华酒，各味如意年饼攒盒五十盒，回礼部李尚书年礼有……&rdo;

沈老夫人听着丰俭都还合宜，便让他不用再往下念，依这样就可行，又问：&ldo;老庄子的百余农户，去年子把他们漏忘，今年可有打点？&rdo;

沈霖翻翻簿册，稍顷道：&ldo;有有！每农户半口猪，二条腌青鱼、腊鸡鸭各一只、两盒年饼、一袋米、一坛酒并门神、灶神、春帖和桃符，都齐备了。&rdo;

沈老夫人笑道：&ldo;农户贫苦最缺的是银钱，把腌青鱼和腊鸡鸭撤了，每户再添一两银子。&rdo;

又似想起甚么，问：&ldo;怎没有听说五房要送的年礼？&rdo;

沈霖压低声道：&ldo;问五老爷讨过几番年钱，总是推三阻四，二老爷发话了，不给年钱也可，送的年礼让他自行采办去。&rdo;

&ldo;这老五小气吝啬的性子也不知像谁？沈老夫人摇摇头：&ldo;他以为采办年礼就容易的很，随他去，撞过一次南墙才晓回头。&rdo;

听过半日她也有些倦怠，命沈霖退去，却见他踌躇着步欲言又止的模样，遂蹙眉问：&ldo;你倒底还有何话要禀？&rdo;

沈霖连忙道：&ldo;此次二夫人也给四老爷备了份年礼……&rdo;

当年四儿蓦然遁入空门，她气怒愤懣痛下家令，对他不探不理不问不提，违着重罚处置。

岁月若窗前游移的流光，在她日渐苍老的容颜，打下忽明又忽暗的阴影，再慢慢将她的神情模糊，那语气变得平淡却也释然：&ldo;随二媳妇去罢。&rdo;

沈霖拱手称是，由丫鬟送出门外，走在廊上恰迎面遇见崔氏，连忙作揖见礼，又问身子可见大好？

崔氏揩帕子掩唇，咳两声叹息一声：&ldo;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蒋太医只让静养勿瞎操心就是。&rdo;一双眼儿已瞟到他胳臂挟的簿册，呶呶嘴问：&ldo;老太太可有说哪里不妥帖？&rdo;

沈霖陪笑慎言：&ldo;三夫人懂的，老太太如今比往年宽容了许多。&rdo;他又道：&ldo;老太太听小的禀有半日，似乎乏了，三夫人晚些去问安甚好些。&rdo;旋而指还有事要忙，匆匆走了。

崔氏朝那背影啐一口，语气颇着恼：&ldo;一句话都问不得！都是猴精的人物、见风使舵的作派！瞧那欺软怕硬的样儿，二房唬几句就乖的跟孙子似的，把往年我予的好处全忘记。&rdo;

玫云劝慰道：&ldo;奶奶这不是病着么，等您养好身子，他们自然还得回来，何苦生这无根之气。&rdo;

说着话儿已至内门，丫鬟夏禅正把碟里的糕饼屑，洒在台矶上喂家雀，见得她们来，连忙摆手又指指窗牖，崔氏随望去，绿窗紧阖，毡帘低垂，知老太太是在困觉，遂不敢相扰，按原路重返回去不提。

……

沈泽棠背身站在窗前，眺望凝冻的潭水沉凝，沈三爷掀帘进来，呵着冰凉的手指笑道：&ldo;蜀地的冬季可比京城暖和得多，这趟回来倒有些不适应，竟还生起冻疮来……&rdo;

他声音忽而渐低，窥二哥的神情，虽是喜怒不形于色，但好歹一母所生的兄弟，他还能瞧出些端倪的。

&ldo;二哥可是有事寻我？&rdo;他索性先开口问。

沈泽棠走回案前坐，抽开层屉，取出一把簇新的落花流水洒金川扇儿，一封奏疏扔在桌面上。

沈三爷神情微变，这扇儿连同一匹蜀锦、一扇蜀绣画屏及两坛烧春酒，是他悄送给吏部考功司郎中吴鹏的，今是三年一次的大计，他不敢有半毫马虎。

何为大计，主以考核外官功绩为重，每逢寅、巳、申、亥年，由县、州、府、道、藩、臬等层层考察所属官员，申报督、抚审核其事状后，造册送吏部覆核。

对于才、守均优者称为易&ldo;卓异&rdo;，由吏部审批上报内阁票拟，经皇帝批红，即可加一级回任候升。

此次好容易弄得&ldo;卓异&rdo;，只等吏部审批上报，他不愿坐以待毙，便备下厚礼欲疏通关节，助自己一臂之力。

沈三爷疑惑地拾起奏疏，一字字细看，脸色渐由明转黯，背脊湿黏黏地紧贴衣裳，很不舒服的感觉。

&ldo;你贪墨多久了？&rdo;沈泽棠嗓音冷厉，目光犀锐如刀，他鲜少如此动怒。

沈三爷沉默不语，半晌扯了扯嘴角：&ldo;二哥定听过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此谚罢！未到过那里的世人，只觉峥嵘奇丽心向往之，若是待个一年半载……二哥知道是甚么感受吗？生不如死！天气潮湿燥热，山高林密，蛇虫爬行，僮民民风彪悍、持械好斗，全不把官府放在眼里，倘有心存不满……&rdo;

他顿了顿：&ldo;二哥定未看过清晨打开房门，满院被投掷毒蛇的奇景。我宿住衙府，虽有兵吏轮班值守，却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更况每年夏时疫情成灾，惠民药局束手无策，看着勉儿他娘死去，我又何等感受……便是如此，怕给二哥添乱，我硬生生在那坚守六年，你身居京城闹处，守于至亲身畔，位高权重，又觅得娇娘，可有想过一次将我调京任职？&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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