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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自在（第1页）

第8章自在

温大娘雇好了骡车，急着押运冰块赶回娘家奔丧。

三丫手里捏着温大娘留下的小院钥匙，恭敬地领着小桃在店门外送行，一直等到骡车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回了后院。

一进小院，三丫立刻插上门闩。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闪着压抑不住的轻松光芒。

三丫兴奋地搂住小桃：“小桃，我们也能过几天松快日子了！”话一出口，鼻子就有些发酸，再看小桃，也是眼眶泛红却带着笑。

三丫靠着小桃的头，声音里是藏不住的雀跃：“这几天我们就能找机会出院子，在县城里逛逛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看，高不高兴？”小桃乐得直咧嘴。

三丫站在院子里，目光落在墙角冒出的杂草上，灵机一动：“我们今天拔草！拔完就能借着倒秽物出门了！”小桃听了，只觉得三丫真是聪明。

雨后泥土松软，杂草一拔就起，连带起一兜泥土。两人麻利地收拾好院子，三丫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她从柴棚翻出两个小竹筐，把扫拢的杂草和土渣一人装了半筐——这样明天再装一半，又能出去一次。

灰坑在城东边，专为方便富人而设。牙行在西市，去灰坑得穿过大半个县城，但对此刻的三丫和小桃来说，巴不得路再远些才好。

两人牵着手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小桃怯生生地打量着两旁干净整洁的青砖店铺，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路过一家糖铺子时，她忍不住低下头。

三丫察觉到，摸摸她的头：“想吃糖了？”

小桃没吭声。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才低声道：“我娘说……带我来县城买糖块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三丫默然，只是把小桃的手牵得更紧了。

走到西市菜市场，看见豆腐店的张婆婆正站在院子里的凳子上，费力地拆解昨夜被风刮得一片狼藉的丝瓜棚。藤蔓缠绕，收拾起来颇费功夫，累得张婆婆满头大汗。

三丫的目光粘在藤上那些没长成的、有些打蔫的小丝瓜上，两眼放光。她鼓起勇气，拉着小桃走到敞开的院门前敲了敲：“张婆婆，天这么热，您年纪大了，我们来帮您吧！正好我们要去灰坑倒秽物，顺手帮您把丝瓜藤扔了。”

张婆婆打量着冒失敲门的小丫头，觉得三丫面熟，想起来是牙行温婆子买的孩子，脸上露出几分同情：“行啊，那你俩帮我把棚子拆了。木条子给我堆墙角，藤蔓帮我扔城边的灰坑就行。”说完洗了手，招呼两人过去，摸出几个铜板，一人给两个。

三丫惊喜地搓着手——简直是意外之财！她正想接钱道谢，忽然想到张婆婆家有个在书院念书的小孙子，家里肯定有糖。她咬了咬唇，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红着脸小声道：“张婆婆，我们就是搭把手，哪能要您的钱呢？”她讨好地笑了笑，“您要是能赏我们俩孩子颗糖甜甜嘴，那就再好不过了。”

张婆婆一愣——这丫头倒是会说话！也就不计较了，转身进屋。

三丫赶紧拉着小桃干活。三丫力气大，负责抽木条；小桃手巧，负责解缠在木条上的藤蔓。两人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拆完了架子。三丫把丝瓜藤团成一抱，扬声喊道：“张婆婆，收拾好了！藤上还有些小丝瓜，要给您摘下来吗？”

第8章自在

张婆婆从屋里出来：“不用了，没长好，扔了吧。”说着，一人给了两块糖，又用芭蕉叶包了块缺角的豆腐。“听说温大娘回娘家奔丧了？这块豆腐缺了角，天热放不住，你们拿回去晚上吃了吧。”三丫听了，拉着小桃真心实意地给张婆婆行了个大礼。

两人仔细把糖块收好。三丫把自己的篮子递给小桃提着，自己抱起那大捆丝瓜藤。两人踉踉跄跄，走了半炷香才到灰坑。

到的时候，正有几个孩子在倒秽物。三丫拉住准备上前的小桃，低声道：“别急，先在路边树下坐会儿，没人了再过去。”小桃虽不解，但听话地跟着三丫在树下坐着等。

等那几个孩子走了，三丫才让小桃去倒篮子。小桃倒完回来，见三丫正麻利地摘着藤上的小丝瓜，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

小桃赶紧找了块石头磕掉篮子里的土，跑到路边摘了几片大南瓜叶垫在篮底，又留了几片准备盖在上面。三丫见了，夸道：“我们小桃真机灵！”

小桃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衣角。三丫高兴地催促：“趁着没人，快摘！仔细点！”

这一摘可不得了，两人把藤蔓清理干净，竟摘了满满一篮子半的小丝瓜！足够她们吃上四五天了。两人乐得合不拢嘴。

摘完丝瓜，把篮子放在树下石头上。三丫在树下找了两根结实的树枝，递给小桃一根。她自己抱起那捆藤蔓，让小桃跟着去灰坑。扔掉藤蔓，三丫还不死心，拿着树枝在灰坑里扒拉了半天，想找点有用的东西，可惜一无所获，只得遗憾地扔掉棍子。

回牙行的路上，小桃细心地用南瓜叶盖好篮子，挽着三丫的手臂，两人脚步轻快。

三丫指着沿街的铺子，挨个告诉小桃：“这家是‘福源粮店’，那家是‘陈记醋坊’，醋坊旁边是‘刘家布庄’……”听得小桃晕头转向，完全搞不清三丫为什么要把所有店铺名字都指给她看一遍。看着小桃懵懂的样子，三丫难得地开怀大笑。

到家进了院子，三丫立刻闩好门。她又去柴棚找来几根结实的木棍撑在门后，边撑边解释：“温大娘不怕我们跑，她有我们的卖身契。但就我们俩小孩在家，得防着坏人起歹心。”撑好门，三丫哼着小调：“今晚我们吃顿好的！”小桃看着豆腐和丝瓜，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晚上，三丫做了一大碗清清白白的丝瓜豆腐汤。她把温大娘晚上吃的米饭拨了一大半到小桃碗里。

小桃急得想换：“三丫姐，我人小，吃不了这么多！”

三丫拦住她，舀了一大勺丝瓜豆腐汤浇在米饭上，又把窝窝头一人一个分好，刮着小桃的鼻子笑道：“今晚我们不单要吃饱——我们还要吃撑！”

最后，两个孩子把窝窝头、米饭和一大碗丝瓜豆腐汤全装进了肚子。小桃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三丫也起身揉着肚子打饱嗝——吃撑，这对她们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收拾完厨房，洗过澡，小桃的衣服洗了晾在院里的绳子上。她穿着三丫略显宽大的衣服，两人并排坐在院子里。三丫用布巾揉着小桃滴着水的枯黄头发。橘红色的夕阳照在墙角，她们看着夕阳越来越红，一点点沉入天边燃烧的云霞里。这个傍晚，是她们从未有过的自在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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