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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与子偕老十二（第1页）

梅鹤卿瞧着风荷把信扔进烧炭盆内，若有所思地再望去窗扉，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惦念，算着日子，当作是与妻同行了。

风荷对主子枯坐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早已司空见惯，轻手轻脚出了屋，把门掩上。

温晚日日来请安，还会带近来布置的课业，不会的便当面请教。入冬前老师常伴他读书，每日都有好几个时辰是在书房的，入冬后便愈渐少了，他知道是天气的原因，令老师的身子变得越来越羸弱。他因此更不敢懈怠功课，要再再努力一些，让老师不必分神来操心他。

至于林兔，他细心照顾着梅鹤卿的汤药和药膳，因为阿闫萝的到来，他又沉心于研究起毒药，这是他在随温离南下那会没做完的事，当时的阿闫萝也只教了他粗浅的制毒方式，现在趁再次相聚，要把未完成的完成。

兵监司中的每个人仿佛都有自己的任务和要紧事，却皆与梅鹤卿有关。

大雪覆盖屋檐，屋中常有咳嗽声，光靠几盆炭俨然不管用。风荷值守听着动静甚是揪心，私下命铁骑找来工匠，赶在年前筑炕完毕。他在玄都时见过，过冬用的，待在铺过被褥的炕上，就不会那么冷了，比烧炭好很多。

他现下就是公子留在主子身旁的眼，关乎主子的一切必须盯紧，不得有任何的差池。

然而，还未等炕造好，梅鹤卿就病了，高烧不断。

“去城里找！我就不信，这偌大的太恒没有一家有地龙的！”风荷心急如焚，差遣上百名铁骑挨家挨户地问，没有地龙热着屋，这北边的寒冬主子怕是要捱不住了。

同时，他也加紧催促工匠完工。

温晚与林兔在梅鹤卿的床榻前安置了两张躺椅，福贵也在外间搁下一张，把卧房的空缺填上人气，希望能热一点。他们不分昼夜看顾，偶尔会在梅鹤卿昏迷的时候，听见轻微的梦呓，“阿离”“卓兰”地呢喃，眉头紧蹙，额面有冷汗浮现，他们知道这是陷在梦魇之中了。

温离忽地捂住自己的心，适才的眨眼间仿佛被一只手拧了一把，难受得呼吸不上。

白夜的余光捕捉到主子的异样，关切道：“是不是哪不舒服？”

他们这些天，一天就歇一个时辰，还是挑在天气相当差劲之时，若是天气较好，除开解决温饱，几乎没有停止前行。他担心主子吃不消，最害怕途中出现变故，所以格外留意主子的反应。

“要不咱找个背风的地方缓一缓？”孤华是感觉自己受不住，他犯困了，可是他不敢睡，不是怕从马背摔下来，而是怕睡着了，难醒。要睡，得有个温暖的地方才行。

“没事，只是胸腔里闷，怪难受的。”温离一路埋头前进，这场仗，他只想尽快结束。

刺骨的冷风如刀子般刮过略显疲惫的桃眼，眼眶又干又涩，似乎有泪要浮出。他闭了闭眸子，短促间勒停了马，在白夜和孤华尚不及的反应下调转方向，面朝着来时的路，定在了原地。

“主子……”白夜不解，他也转过来，望着茫茫雪色，那地上踏出的马蹄印在风雪中变浅了。

他看见主子攥着缰绳的五指越来越紧，冻红的骨节更加的分明，知道主子此刻的内心应是犹豫不决，至于为何会突然如此，他便猜不到了。

温离的情绪俄然低落，甚至沉重得像压了块巨石，害怕和恐慌油然而生，使他胸闷气短，如同窒息。

孤华听着田野间咆哮而过的山风，蓦然明白为何主子改了性子，不似从前开朗了。主子心里装着病重的二爷，无时无刻牵挂着，已无心再理会其他。他同样也惦记二爷，故作轻松地说：“这时候赶回去，兴许能一起过元宵，主子，拿下易州有我和白夜哥就够了。”

温离的愁绪被打断，默然片刻，是与他们说也是在告诉自己，坚定动摇的心，“他承诺过，会等我的。”

尽管梅鹤卿三番两次食言，他亦然会信，他要将这句话视作一往无前的动力，争取快一些，再快一些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他又转回马头，眸光坚决，“我记得前头有个驿站，去查看一下情况。”

温离从黔渡一路朝东北上，在易州与当时身兼使臣一职的裴逸碰面，中间途径过这家驿站询问过路。大抵有两年之久了，他又敲响这家官驿的大门。

过少顷，门后有脚步声传来，半扇门“吱呀”打开，先敞出一条只能容一人侧身而入的间隙，一张脸神情警惕地露在门缝中，一边打量一边道：“可有官碟？”

温离三人蒙着面，由于寒冷，浑身裹得十分严实，驿卒只觑见眼睛和后头人腰上的刀。

“路过，寻官爷问个路。”

“何路？”

温离牵着寒鸦渡，捉着鞭，桃眼带笑地说：“小的是银州过来的，想打听易州往南的路安不安全？”

驿卒疑惑，质问道：“你们去南边做甚？北边的突厥不是撤了吗？”

“何时撤的？”温离佯装吃惊，“大雪天，路走得慢，小的出银州有一月了，不曾听闻什么消息？那，既是撤兵，易州应当是安全的。”

驿卒看对方侧首，和身边两个疑似打手的人道：“不如我们赶赶路，进易州城歇息一宿？”

孤华天真地点点头，应得极快。

“易州去不了。”驿卒大发善心地提醒，“绕开走，还能在夜里前找到一个荒废的农户家避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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