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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显宗劝诫 鹿家不听（第1页）

鹿显宗回到白鹿滩的第二天，便捧着那本《孟子》，径直，走进了鹿承祖的书房。

鹿承祖正对着一本账簿，出神。那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他这段时间，从外地购入粮食的数量和花费的银两。那是一个足以让整个鹿家倾家荡产的数字。但他脸上，却带着一种病态的、孤注一掷的兴奋。

“叔。”鹿显宗开口了，声音，比以前沉稳了许多。

鹿承祖抬起头，看到是他，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什么事？”

“叔，我听村里人说，今年夏天，可能会大旱。”鹿显宗没有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说，“咱们家……是不是存了不少粮食？”

鹿承祖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你听谁胡说八道？没有的事！”

“叔，你别瞒我了。”鹿显宗将手里的《孟子》，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上。“我不在的这几个月，家里钱粮的开销，比往年多了三倍不止。这事，瞒不过我。”

他看着鹿承祖那张阴晴不定的脸，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气，说出了他此行真正的目的。

“叔，我这次回来，是想劝您。如果……如果今年真的大旱，咱们鹿家，能不能……能不能也学白家一样，开仓放粮，救济乡邻？乡约里写着，灾年禁止囤粮涨价。咱们要是这么做了，不光是积了阴德，也能把咱们鹿家，这些年在村里失掉的人心，给挣回来。”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这是他从老秀才那里学来的“道”，也是他为自己家族，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一条赎罪之路。

然而，这番话，落在鹿承祖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开仓放粮？救济乡邻？”鹿承祖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刺耳的狂笑。“哈哈哈哈！鹿显宗啊鹿显宗！我让你去读书，是想让你学点有用的东西！不是让你去学着当活菩萨的！”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过桌上的《孟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懂个球！”他指着鹿显宗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告诉你，我囤粮，就是为了挣钱！就是为了在灾年的时候，把那些泥腿子，都给我死死地踩在脚底下！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白鹿滩的爷！”

“至于人心？人心能值几个钱？等他们饿得快死的时候，是会记着白家的‘仁义’，还是会捧着银子，来跪着求我？！”

“你……”鹿显宗被他这番赤裸裸的无耻言论，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一个人，竟可以把“恶”，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我什么我？”鹿承祖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我看你，是被白家的人，给彻底洗了脑了！读了几天破书，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准去！也别再跟白家那帮人，来往！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说半句‘开仓放粮’的屁话，我就……我就把你这本破书，给你烧了！”

他说着，竟真的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孟子》。

“不要！”鹿显宗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扑了上去，死死地抱住了鹿承祖的腿。那是先生送给他的书，是他心中的“道”！

“滚开！”鹿承祖一脚将他踹开。

他走到屋里的火盆边，在鹿显宗那绝望的目光中，将那本承载着“仁义”与“道”的《孟子》，一页，一页地，撕碎，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炭火里。

火苗，“呼”地一下，窜了起来，贪婪地，吞噬着那些写满了圣贤之言的纸页。纸张在火中卷曲，变黑，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鹿显宗跪在地上，看着那盆火，看着那缕烟，他的眼睛里，没有了眼泪，只有一片死寂。

他心中，有什么东西，也随着那本书，一同，被烧成了灰烬。

“把他，给我看紧了！不准他再踏出大门半步！”鹿承-祖对着门外的家丁，厉声吼道。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是打了一场大胜仗一样，拂了拂衣袖，重新坐回桌边，拿起那本记录着“粮食”的账簿，得意地，哼起了小曲。

白家那边，很快也察觉到了天时的不对劲。

白承安找到了正在祠堂里理事的兄长白承业。

“哥，你看这天，怕是真的要大旱了。”他指着窗外那轮毒日头，忧心忡忡地说，“我刚才去渠里看了，水位又降了三寸。要是再不下雨，怕是连春播都成问题。”

“我听村里人说，鹿家……最近，好像在偷偷地囤粮。”

白承业放下手里的族谱，眉头，也紧紧地锁了起来。他知道，以鹿承祖的性子，一旦让他抓到“天时”这个机会，必然会掀起一场更大的风浪。

“他这是，贼心不死啊。”

“哥，咱们不能坐以待毙。”白承安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咱们也得提前准备。一来，是存粮。我提议，现在就动用族里的公款，趁着外地的粮价还没大涨，也去购入一批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二来，是挖井。”他铺开一张白鹿滩的地图，指着南坡地和西坡地之间的几处空地。“咱们不能总指望着白鹿渠。我爹那本《农桑杂记》里，记载着一种‘深井抗旱法’。只要挖到三丈以下的深层水，再旱的天，也能保证有水用。我提议，立刻组织人手，就在这几个地方，打三口深井！一口，供南坡地；一口，供西坡地；还有一口，就打在祠堂门口，供全村人应急取用！”

白承业看着弟弟那张胸有成竹的脸，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就按你说的办！”他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他鹿承祖想靠天吃饭，那咱们，就跟他争一争这个‘天’！”

一场关乎生存的竞赛，再次，在白鹿滩上，无声地展开了。鹿家，在赌天；而白家，则在与天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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