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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盗名者（第1页）

“过去，我常常会一个人来到这座教堂，独自对着神明的雕像祈祷。”白发的少女在第一排的长椅上坐下，虽然没有回头，却好似能知道叶歌已经来到自己身后，自顾自地说道：“但神明却一次都没有回应过我，也没有投下所谓的注视。那时我便知道，我们早已被神明抛弃，此世也只是一个无神眷顾的流放地而已。”

“那种事情，很重要么？”叶歌稍稍犹豫，还是在过道另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来，并没有坐到这位不知姓名的少女身边。他不会尽信艾尔莉亚说过的话，但也不会将她的好意当作狼心狗肺。

无论如何，他与艾尔莉亚都同属一位神明的庇护，当时自己在她头上看到的黑色发卡便是最好的证明——那个发卡上有着属于“死亡”的味道。虽然叶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辨别出来的，大抵是因为被死亡炎烧过一遍之后，他就能察觉到这些微小的变化了。

“对其他人来说，或许这种事情从来不值一提。哪怕你要问莱德，莱德也只会回答你，那种事情和他无关。因为黑骑士忠于王城，忠于他们的王，而不是忠于那位高高在上的太阳之神。同样，对卡杜拉的学者来说，月亮之神也只是摆在口头上的信仰罢了。”艾尔莉亚竖起一根手指，手指上泛点星光，“只要能使用魔法，神明是否存在其实根本就不重要。”

“那不是一件很方便的事情吗。需要的时候就求神拜佛，不需要的时候就唯物主义。”叶歌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毕竟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不是为了升级，谁要对着那个连脸都看不清的神像祈祷？就算要祈祷，也应该是对月亮之神祈祷吧。毕竟月亮之神的雕像看上去还挺漂亮的。

想到这里，叶歌不由得抬起头仔细打量着不远处的巨大雕像。刚才在虚假的梦幻中还看不清楚，可现在来到现实中，那座雕像就真的只是一座普通的银质雕像了。既没有散发出不可亵渎的气场，也没有星光环绕，多少有些令人感到无趣。

那位满月与命运之神是一位女性，头上戴着一顶月桂冠，身穿丝绸长袍，手里还捧着一轮圆月，圆月周边还围绕着象征命运的点点星尘。她是低头看着手中的月，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一眼望过去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当然了，慈爱的女神总归是要比那些凶神恶煞的男神更讨人喜欢的。这点就算是叶歌也不能免俗。如果是在这之前，他大概也会想拜倒在这位女神的石榴裙下，从此改信命运和月亮——主要还是为了学习魔法。但刚才艾尔莉亚才教会了他第一个魔法，而且实用性还算不错，于是叶歌就放弃了改信的打算。

反正不信月亮也照样可以用魔法，可是不信死亡就用不了死亡辉刃了，实在有些划不来。

赞美伟大的死亡与阴影之神。

“唯物主义吗……很有意思的一个词。那些研究社会学的学者肯定很乐意将这个词记载下来的，光是作出这个词的释义就足以让他们进入至高殿堂了。”艾尔莉亚眨了眨眼睛，忽然笑起来，“你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啊，叶歌。我果然没看错你。”

“哪方面有意思？”叶歌摸了摸鼻子，总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你是一个不拘小节，却过分孤傲的人。外人只能看到你乐观而无谋的外在，却很容易忽视内里那坚韧而高傲的灵魂。明明心里看不起所有人，却可以用平等的方式对待这一切，使人感觉你只是脑子缺了根筋。难怪莱德会愿意为你作保。”艾尔莉亚轻声道，“说实话，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你不会是抖吧？”叶歌忽然打了个冷颤，有些惊恐地看着艾尔莉亚。

至于对方说的话，他倒是没有特意去否认。迄今为止，真正让他记住了名字的其实就只有那两个黑骑士而已。哪怕是这两个艾尔莉亚，在他心里也只是完成任务的工具人，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所以那时候他才会问艾尔莉亚，你想让我怎么做。

玩家的感情可以很廉价，也可以很珍贵。

“那是什么意思？”艾尔莉亚微微歪头，却没有深思其中的意义，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来卡杜拉是为了什么，没想到我找了那么久的，最后居然是在眼皮底下。真是被她摆了一道啊。”

“你怎么知道的？”叶歌快速地摇了摇头，把那些多余的想法赶出脑海。

“因为你身上有她的味道。虽然很淡，但我不会认错的。”艾尔莉亚肯定道。

“你是属狗的吗？”叶歌愣了愣，下意识道。

“有没有说过，你说话的方式真的很欠打啊。”艾尔莉亚忍不住扶额叹息道，“那只是一个形容啦，不是真的能闻到。你在她身边停留过一段时间，被她留下了印记，甚至接受过她的祝福。所以我才能隐约感觉出来。”

“印记吗……”叶歌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她是此世仅次于母亲的魔法天才，任何魔法都难不倒她，就连命运的轨迹都曾在她眼前显现。如我这般欺世盗名之辈，其实是没有资格继承她的名字的。”艾尔莉亚没有留意到叶歌的小动作，继续说道：“但是，命运总是残酷的，在给予一个人足够的幸运时，便要从她身上夺走什么。哪怕是月亮的宠儿也不会例外。”

“稍等一下，我有个问题。”眼见艾尔莉亚又要开始长篇大论，叶歌举手打断道。

“怎么了？”艾尔莉亚并没有感到恼怒，因为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在这个地方，哪怕是到了后半夜她也不必再分心去留意周围，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和这个人闲聊。

“你好像并不恨她？”叶歌有些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我要恨她？明明是我夺走了她的名字，却要反过来憎恨她吗？”少女轻笑道，可那笑容中却透露出几分脆弱的自嘲，“我寻找她的身体，是因为想成为艾尔莉亚。因为这个名字对我而言太过沉重，沉重到无法背负。我从未得到恩赐，魔法的天赋也远不如她，世人并不知‘艾尔莉亚’，只知道‘满月女王的女儿’。”

“我知道了。你继续说吧。”叶歌叹了口气。他原本还以为，是眼前这个女孩杀死了艾尔莉亚，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仔细想想也是，如果那个艾尔莉亚真的如眼前少女所说的那般伟大，又怎么会被一个“盗名者”杀死呢。

“世人总是觉得，窥见命运便是真理的终点。”艾尔莉亚微微抬起头，重新望向满月与命运之神的雕像，眼神逐渐变得空洞，“但从未有人知道，窥见命运并不意味着能改变命运，即便是强如满月女王也未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最后将自己锁在了大图书馆的顶层。而艾尔莉亚也是如此，她在成年那一天第一次窥见了自己的命运，并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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