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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二节（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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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你丢人了。”在回家的路上，我这样对一旁的父亲说道。

“丢人？呵呵，我宁愿丢这么一次人，也不想以后让你姑妈一家说闲话。再说你父亲我又不是头一次丢人。”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姑妈一家不愿意帮这个忙，却还要去求人家。”

“你是觉得我不该这样做？”父亲问道。

“不是，我只是觉得那么贵的酒和烟你该留给自己的，而不是就这样白白送给人家。”我有些不甘的样子，其实这样的想法从父亲在超市买这些东西的时候就已经产生，只不过当时我还抱着一丝期望。这就像街边摆摊卖艺的那些流浪者，从心理上讲，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是不情愿在这人群中打扮成小丑的样子玩着杂耍，可也正是这些大多数的人依旧日复一日的在那卖力的表演着，因为在他们心中还是保留这么一丝期望，观看的路人多少会施舍一点。

“呵呵，你还想着让我抽好烟喝好酒？买东西的两千块钱是昨晚问你王阿姨借的。”

我听着父亲的话，很明显他依旧认为那两千块钱是被我偷来买手机用了，这样的念头似乎是在他心中长了根发了芽，时不时的会冒出片绿叶来提醒父亲，告诉他这钱就是被我偷走的。我想我需要解释，可又要怎样才能解释清楚呢？除了我和那个“王阿姨”还有她的女儿，根本就不会有哪个人愿意走进我家。在小城里，像我这样的一个家庭是充满晦气的，周围的人唯恐避之不及。

父亲见我没有说话，便继续说道：“不管以前怎么样，从这一刻开始你要学好了。你知道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你姑妈不会答应却还要带你来吗？我告诉你，就是想让你知道别人是怎么看不起我们这个家的，哪怕是跟你是一个爹妈生的。哎”

我一言不发的坐在座位上静静的听着父亲说的每一句话中的每一个字，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是去指责父亲，跟他说姑妈看不起咱们家是因为他的无能，还是附和着说姑妈之所以看不起我家完全是因为我的不争气？若是第二种，那么父亲或许会欣慰一些，至少这样可以让他感受到儿子长大的懂事的感觉。自古以来敢于承认错误的人在训导者的眼中总是很好的，可关键是我到底有没有犯错。再试想如果是第一种的话，那么在我说完之后，父亲完全有将我踢下座位的可能。让我往枪口上撞，这又是何苦呢？

“明天跟我去工地上班。”临下车的时候，父亲淡淡的丢下这么一句。

“好。”我面无表情的答道。

就这样，我人生的第一份工作便是在工地上与一群老工人和着水泥，搬着石头。每天我都同那些工人一样早出晚归，都是挣钱，只不过一种人是为了养家糊口，一种是为了能够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而我就是后者。父亲当然想不到我竟能受得了工地上这种高强度的工作，所以当他每次见我总是认真的在那工作时，总是会露出微微一笑。他或许真的是认为自己的儿子长大了，至少可以养活自己。

在工地上的我与在监狱里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不会同陌生人说话。但值得庆幸的是，工地上的人都不知道我的事情。所以我不用害怕会有人用异样甚至带些恐惧的眼神看着我，这让我在心里感到踏实。至于那个王阿姨和她的女儿，完全是把我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她们母女二人可以当我不存在，而我却无法对她们视而不见。每当晚上回到家中，我便是分外的煎熬，听着她们与父亲的嬉闹声，我总是会产生一阵又一阵的失落。

安静的日子持续了小半年，在这段时间里，父亲与那个“王阿姨”领了结婚证，同时还拍了结婚照。这样他们在法律的允许下成了合法夫妻，为了成为合法夫妻，那个王阿姨甚至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和父亲一起将我家重新翻修了一下。于是那个原本破旧的小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幢白墙黑瓦的新房子，同时还有一个不算很大的院子。院子里被“王阿姨”种上了蔬菜，她还用尼龙网圈了块地养了十几支鸡。

我经常在下班后站在院子门口向里望去，我不得不承认这个“王阿姨”是一个能干的女人。有时我在吃着她做的饭菜，穿着她洗好的衣服时，竟也会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一丝欢乐，因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母亲曾经做的事情。只是每当我走进父亲和她的房间，望见他们二人的结婚照时，我会感到悲伤和痛苦，毕竟那个站在父亲身边微笑的女人本该一直是母亲的。

我不知道其他人在出狱后会过着怎样的生活，但从我自身来说，有种绝望的感觉。首先我没有资本去谈论理想，更不知该从何去努力奋斗。若用迷茫来形容自身的处境，未免有些寒酸。很多时候我也会冒出一些如那些五六十岁工人相同的念头，过一天算一天，也不会比别人少吃一顿饭，少睡一场觉。我甚至发觉自己开始适应了这样的生活，这是最可怕的地方，因为我变得对生活无所需求，从而成了这种生活下的俘虏。而在这样的日子里，我唯一的期盼就是等待唐晓晓暑假归来。

在唐晓晓即将放暑假回来之前，老刘的出现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这天上午，我如往常一样在工地上班。突然听见有人在不远处叫我的名字，我顺着声音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与我父亲年龄相仿的男人。虽然时隔将近半年，但我还是能够清楚的认出眼前的男人就是老刘。至于老刘，他似乎只知道我在这里工作，但还不确定在这一群满身灰尘的工人中，哪一个才是我。这倒也不能去责备他，毕竟在这半年里，我的头发长长了，皮肤也晒黑了，一双手也早已生满了老茧，我想这样的改变足以证明我已经成为了工地上一个合格的打工者。

直到我走近时，老刘才认出我来。他的眼神透露着与我同样的兴奋与喜悦，我俩甚至连招呼都没打就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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