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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候,南山脚下有个叫仁心堂的药铺,掌柜的是个姓李的大夫。这李大夫约莫四十出头,生得眉目清秀,一把长须黑得发亮。他医术高明,尤其擅长解毒,方圆百里谁被毒蛇咬了、毒虫蜇了,都来找他医治。
这年盛夏,天气热得邪乎,连树上的知了都懒得叫唤。李大夫背上药筐,独自进山采药。他专挑那陡峭难行的山路走——好药都长在险处哩。
日头正当顶时,李大夫攀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崖。正要伸手采一株罕见的七叶解毒草时,忽听得草丛中窸窣作响。他定睛一看,吓得魂飞魄散——一条五尺来长的红头蜈蚣正盘在石头上,百足蠕动,两眼发出幽幽绿光。
李大夫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蜈蚣。他屏住呼吸,慢慢后退,生怕惊动了这毒物。谁知那蜈蚣竟开口说起人话:“先生莫怕,我修炼百年,早已通了人性,今日特在此等候先生。”
话音刚落,那蜈蚣周身泛起一团青烟,竟化作一个红衣老者,只是面色发青,步履蹒跚。
李大夫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你、你既是得道仙虫,为何找我一个凡夫俗子?”
蜈蚣精叹气道:“先生有所不知,三日前我修炼时遭仇家暗算,中了一种罕见寒毒。我虽能化人形,但这寒毒却日益侵蚀我的修为。听闻先生精通解毒之术,特来相求。”说着便躬身行礼。
李大夫本是心善之人,见这蜈蚣精言辞恳切,便道:“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你既通人性,我便为你诊治一番。”
他为蜈蚣精把脉,发现脉象奇寒无比,若非百年修为护体,早已毙命。李大夫皱眉道:“你这寒毒极为罕见,寻常药物难以根治,唯有以毒攻毒。我需用七十二种毒虫配制‘百毒散’,但其中几味主药极难寻觅。”
蜈蚣精忙道:“先生需要什么毒虫,但说无妨。这深山老林中的毒物,我大多认得。”
于是李大夫说出几味主药:三尾蝎、金环蛇、黑寡妇蜘蛛……蜈蚣精果然熟悉山中毒物,不出半日便帮李大夫找齐了所需药材。
二人回到李大夫的药铺,闭门炼制了三天三夜,终于制出一剂漆黑的药膏。蜈蚣精敷上药膏后,浑身冒出丝丝寒气,痛苦得满地打滚。李大夫守在旁边,不断为他针灸缓解痛苦。
直到第四日拂晓,蜈蚣精才长舒一口气,面色转为红润,起身深深一揖:“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我修炼百年,今日才知人间真有仁心仁术。”
李大夫摆手笑道:“医者本分,不必挂齿。”
蜈蚣精却道:“我有一物相赠,或许日后对先生有用。”说着张口吐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约有拇指大小,内中似有液体流动。
“这是我百年修炼凝聚的毒液精华,”蜈蚣精解释道,“寻常人沾之即死,但若稀释万倍,却能解世间百毒。赠予先生,望善用之。”说罢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不见。
李大夫将信将疑,将毒珠小心收藏起来,继续行医治病,渐渐忘了这段奇遇。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天,当地突发怪病。患者先是浑身发冷,继而皮肤发青,三日之内必死无疑。官府请来无数名医都束手无策,百姓恐慌不已,称此病为“青瘟”。
李大夫日夜研究,发现这病症与当初蜈蚣精所中之寒毒颇为相似。他想起蜈蚣精所赠毒珠,便取出一小滴,稀释万倍后,试着给一个垂危的病人服用。
奇迹发生了!不过半个时辰,病人身上的青色渐退,体温回升,第二日竟能下床行走了!
消息传开,仁心堂前顿时挤满了求医的百姓。李大夫日夜不休地配制解药,救活了无数人。百姓称他为“活神仙”,送来牌匾锦旗不计其数。
谁知这番动静惊动了城里“济世堂”的孙大夫。这孙大夫医术平平,却最擅钻营,与官府往来密切。见李大夫名声大振,抢了自己风头,便心生嫉妒。
这日,孙大夫悄悄来到县衙,对知县道:“大人明鉴,那李大夫来得蹊跷。为何众名医都治不好的怪病,他一副药就能治好?依我看,分明是他先下毒,再解毒,以此骗取名声!”
知县捻须沉吟:“此话可有证据?”
孙大夫阴笑道:“他那些解药来历不明,颜色诡异,不是毒药是什么?大人何不派人搜查他的药铺?”
知县本就对李大夫的声名有所忌惮,便点头应允。
第二天一早,衙役突然闯入仁心堂,果然搜出了那颗毒珠。孙大夫一口咬定这就是毒源,知县当即下令将李大夫收监。
公堂上,无论李大夫如何解释毒珠来历,知县均不信服。孙大夫又买通几个地痞作证,声称亲眼看见李大夫往井里投毒。百姓们早已被瘟疫吓破了胆,听说找到“元凶”,纷纷涌到衙门口要求严惩。
知县为平民愤,判李大夫火刑,三日后执行。
行刑那日,天空阴沉沉的。李大夫被绑在火刑架上,望着四周愤怒的百姓,苦笑道:“我一生行医,救人无数,今日却落得如此下场。可叹世人愚昧,不辨真伪。”
知县扔下火签,刽子手点燃了柴堆。火焰腾起时,突然狂风大作,天昏地暗。
一条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扑灭了火焰。待风沙散去,众人看清那竟是一条丈余长的赤红蜈蚣,百足如刀,两眼如灯。
百姓吓得四散奔逃,衙役们也瑟瑟发抖。蜈蚣精开口如雷鸣:“愚昧凡人!李大夫乃我恩人,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竟要烧死他!那毒珠是我所赠,专解百毒,何来下毒之说?”
说罢,蜈蚣精转向知县:“你这昏官!不查实情,听信谗言,该当何罪?”
知县早已吓瘫在地,连连求饶。
蜈蚣精又对百姓道:“你们受恩于李大夫,却恩将仇报,实在令人心寒!今日我便带恩公离去,你们好自为之!”
蜈蚣精解开李大夫的束缚,将他护在身后,对众人道:“世间善恶,并非表面所见。毒可杀人,亦可救人;人可行善,亦可为恶。今日之事,望你们永记于心!”
说罢化作一阵旋风,带着李大夫消失无踪。
此后,当地百姓深感愧疚,为李大夫建了祠堂,香火供奉。而那颗毒珠在混乱中不翼而飞,再无人见过。
有人说李大夫随蜈蚣精修仙去了,也有人说他隐姓埋名到他乡行医去了。唯有一个道理流传下来:这世间善恶,往往不像表面那么简单。看似有毒的,或许正是解药;看似救人的,也可能包藏祸心。只是世人眼拙,常常看不分明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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