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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布施（第1页）

腊月二十，四架马车从皇宫内驶出，禁军等都装扮做寻常护院跟随左右，护送太后以及一众妃嫔直往执明府东门去。

林祎、曹桑桑二人率众人恭迎太后慈驾，一行人将宫妃要拥入府中大殿，请诸人上座，在场女官按官位大小站在厅堂中行跪拜礼。

往年皆是长孙畏带着左右二位行官随行太后布施，未免太后问责，太后让众人起身之后便禀明缘故：“太后娘娘在宫中为天下生民祈福，不吝亲自赠粥施饭，尊首及行官理应在侧陪同，可惜今晨圣上急召尊首与陆、嵇二位大人入宫。”

府中众人皆低首，瞧不见上者神情，徐越卿站在林祎、赵昭身后，但听那略显苍老的女声缓沉道：“既是皇上召见当是十分要紧的差事。”

“尊首走时还说，请太后勿怪，日后定去宫中面见给您赔罪。”即便是今日圣上不召入宫，长孙畏也会找个由头不在太后跟前露面，圣上这诏来得及时，林祎临危受命，在太后面前谨小慎微地维护长孙畏一面继孙明镜一事后再惹太后不快。

“不过是小事，哪比得上朝廷大事，长孙尊首自去忙她的。”

赵昭站在下首，对着太后行礼，而后自顾地说：“太后安康，长孙尊首这罪啊一定要到您跟前去请的，既说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赐粥于贫也是大事，长孙大人身体力行之者更知深知太后布施为国为民操劳忧心，假借请罪之名恩谢太后，如何不该？”

太后闻言，叫人站上前几步，定睛望去，仔细辨别仍是瞧不出这是谁，只觉得说话声音有些熟悉，身边嬷嬷附耳提醒，这才知道原是赵家的小女儿，乐呵呵地叫人到跟前来：“我当时谁那么没分寸呢，原是你这个丫头，怎么回京了也不到哀家跟前走动，就知道跟着她们胡天胡地地乱跑，正经人家的姑娘成日里抛头露面的。”

“太后说的正是呢，臣女的父亲知道太后疼我，回京了便叫我进宫请安，那日五哥也进宫，还没见着娘娘，嬷嬷就叫我改日再来。”

无需细想也只是哪一日了，太后笑意纹丝不动：“怪道呢，哀家知你是有孝心的，果真是周家有福气，得你这么个好孩子。”

太后下首的一众妃嫔，眼观鼻、鼻观心，半句也不说，孙老五进宫那日是诉苦来着，太后为此还着了好大的气，最后还不是圣上做主息事宁人了，如今再提不过是火上浇油，何苦来的呢？

为着赵昭的话，太后心里憋闷了好大一口气，虽笑着，目光却是不落在她身上，转着眼珠子看着站得满满当当的众人：“那这几日就劳烦诸位大人了。”

未免搅扰日常公务，执明府布施之地一向是在使用较少的西门开设，旁边又有空屋可暂存米粮，因太后莅临，少不得再挪出一间像样的屋子打扫装点好叫宫里的几位贵人休息休息，林祎带着众人行至西门，询问过几位可否需要再用些茶点，得太后拒绝后便叫人看护好几位便叫人开门，唤执明府另几个会武的女官护在宫妃面前行至木桶前。

安抚好早就急不可耐的百姓，林祎左右巡视扮作寻常家人的禁军和执明府中女官将此处围护地滴水不漏之后方从太后跟前挪开。太后亦是寻常妇人打扮，褪去宫服，衣衫仍是华贵，行动之间，不仅顶上珠翠溢彩，身上锦衣亦是流光，可是等候的百姓只嗷嗷叫着“快点儿，别磨蹭了”“我们要吃的”等等，更有甚者，饿得等不及了，满口污言秽语叫骂着当朝太后是涂脂抹粉只知道做戏的丑角。

太后充耳不闻，其他妃嫔再有气也不过只能忍着，执明府的人得林祎首肯，当即鸣锣敲鼓告知百姓，今日的布施开始了。

早早排好队的人听到鸣锣声当即往前蜂拥，前面一个还未接到粥就已经被压成了饼子，执明府的女官拿着鞭子到队中巡视，一边看着一边喊道：“别挤，再往前挤，别说吃不到粥还要吃我几鞭子。”也不多解释，有人不服，偏要涌着往前凑，身材并不魁梧的女官把将人生从对队里薅出来，对着他的脚便挥下去，那人吃痛竟滚在地上，女官又是两鞭抽在他背后，这还不放过，将他揪起来往粥桶的反方向推搡过去：“你不是饿得很吗？给我到最后去重新排队，若有不服，再来和我理论理论。”

那人背后、脚上只有三鞭，可每一下都火辣辣的疼，期期艾艾地走了两步，已经女官已经走了，便嘟囔着骂：“没人要的婊子。”

女官听见了，扬起手中的鞭子作势要打，那人也顾不得腿上、背上的疼了，一溜烟儿跑到队伍最尾端重新开始等候。

这一番杀鸡儆猴叫在场的人胆寒，都听闻过执明府里的都是夜叉却谁也没见过，今日不过是一点小事便是动刀动枪的，可知这些女人都不是善茬，当即个个安稳，井然有序地等候施粥。

禁军在此，原不用执明府如此威风，不过此事本就是执明府分内之事，也不好叫外人过多插手，徐越卿与赵昭同站在太后身后丈许以备不时之患。

赵昭与徐越卿同是习武之人，虽一个生长在军营、一个常住深山，却都是自在的性情，这些时日也积攒了些同僚情谊，站在一处也说得上话。

赵昭闲来无事，环抱手臂倚着墙根儿没有半点所谓深宅闺女的模样可言，徐越卿也是如此，这施粥要三个半时辰，前面那些贵人做得动时她们护佑，贵人们做不动时，她们还需顶上去，无所谓风不风骨的了。

“这是在京城，皇城根儿啊，竟还有这么些人吃不饱饭。”别说宫里没见过这么多的穷人，她赵昭常在外头走动的也不曾见过如此之多的。

徐越卿道：“无论远近，哪儿都有食不饱、穿不暖的，除却这些，还有些游手好闲，将这当做便宜来占的。”

这话也是真，赵昭抬眼一看，人群之中当真有那么些个穿得并不破布烂衫还算整齐的人物端着碗在队伍里面等的：“少数罢了。”

“也是。”

太后拿着杓为百姓布粥，动作轻柔，态度祥和，虽被不知是哪家的孩子喊了“奶奶”也不生气，真似平常老妇人一般揉揉他的小脸儿便放他过去了，如此重复盛粥的动作一个多时辰，太后也不曾唤过一句累，只揉揉胳膊便依旧叫人上前来。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有人又从西门那儿接过来个人，赵昭离门近些，听到声响便探着脑袋看去，见来人少见地啐了口，徐越卿亦是好奇，跟着看了眼，脸色当即黑了几分。

待那人跨过门槛儿，离门最近的女官看了看站在那处的徐越卿，犹豫着行礼：“孙五爷。”

孙明镜点头，转身便见那日险些溺死自己的凶神，笑意当即退散、退后两步，不由胆颤，瞧着不远处的姑母这才壮起胆来，昂着头装作没看见，越过她去站到太后身旁，半是哄骗半是夺地从太后手里抢下杓子，请她去歇息歇息。

在一旁帮忙的嬷嬷也附和道：“老夫人您也上年纪了，五爷是个孝顺孩子，疼惜您，您就歇会儿，他这么个大小伙子，多做会儿也是替您积德行善。”

太后经不住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劝，捏捏酸疼的胳膊叫嬷嬷搀扶着进了门内小屋里休息会儿。

赵昭、徐越卿本就得令护佑太后左右，如今太后离开，她们二人更是不想留在此处，与林祎告罪一声便也进了西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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