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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流民（第1页）

路过麦县县城西郊时，已过午夜，天空竟然还有月光洒下来。

若离开望麦镇没有折返，一个时辰前就应该到这里，丑时能到秦源城附近，寅时城门打开时，必能抵达东关城门。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寅时与卯时之间应能入城，那时候天还在未亮欲亮的晦暗中。

贾襄在马背上昏昏欲睡，恍恍惚惚间回到了武馆，师兄弟们刚刚起来，在院子里活动筋骨，师父正在喝茶，小雅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那乌黑的长发，脸上露出慵懒而可爱的笑容，就像一朵甜甜的棉花糖。

接着又回到了梧槐镇家中，父亲掌着旱烟锅，母亲在纳鞋底，哥哥摇着拨浪鼓，哄嫂子怀里的侄儿。

忽然，远处一道闪光映亮天际，接着一声沉闷的炮响，贾襄从恍惚的梦幻中猛地回到现实。

他看到了第二道闪光，听到了第二声炮响，这炮声比本地的土炮大多了，在本来寂静的山川飘荡，仿若雷公站在麦县城楼上凿锤子。

他听说最近各县守城清军从两湖地区弄来了一批劈山炮，先运到河南，后入关中，由于战乱阻滞，花费好几个月才运到秦源，威力比土炮大得多。

两声炮后，再未传来炮声，就如警示一样，做做样子吓唬人，并没打算用炮解决问题，毕竟劈山炮的炮弹是很昂贵的，清军的军饷因层层克扣往往捉襟见肘，用不起。

从晃动的火光来看，攻方使用了带火的飞箭和云梯，守方投掷滚木礌石，以火矢、火铳和土枪还击。

“打过秦源城的乱兵在攻打麦县县城，你看看，城墙上在发炮。”易升说道，“怎么打了两炮，就完事了。”

“城下看不到什么炮火，枪声不多，简陋的云梯也没几架，不像是那股武器精良的乱兵，倒像是急着进城的流民。”贾襄说道。

“莫不是有人煽动流民造反？”黄初启说道，“父亲曾经说过，有人在煽动流民和饥民揭竿而起，两个外地口音的人还来过望麦镇，找过他，他把这两个人臭骂了一顿，赶了出去。”

“哦，还有这样的事？”贾襄惊诧地问。

“你听说过没，差点把秦源城攻破的那股乱兵，向谷县、武显和陇西流窜前，留下了几百人，在南云山活动，目的就是煽动百姓。”黄初启说，“这也是我父亲说的。”

“那股乱兵很残忍，跟我有杀害祖父祖母之仇，竟然还有残余。”贾襄更加吃惊了，心中的愤怒再次涌起。

“不管怎么说，关中和陇东战乱不息，很多流民往陇右逃，加上陇右灾荒不断，饥民很多，只要有人敢主张，有人敢带头，根本就不用外来人花多大力气忽悠，那把反抗的火就烧起来了。”潘无羡喃喃地说。

路过望麦川与阳泰川大道口时，一股邪乎乎的大风出来，让人心生寒意。

这阳泰川名字来源于三阳开泰之卦象，传说伏羲演八卦的地方就在这道宽阔漫长的川泽中，名曰卦台山，山弯水绕，沙洲成点，确有八卦的形貌，象征吉祥，这风来得很是奇怪。

果然，路口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影，络绎不绝，就像行走在黑夜中的幽灵，正是从阳泰川过来的。

“呀，阳泰川咋回事？这么多流民！”贾襄勒住马缰绳，停在了路边大树的阴影里。

“怕是从关中和陇东来的流民，进入阳泰川后，向麦县县城来了。”经常四处走马帮，对陇地、关中、川北地理环境和风土人情很熟悉的潘无羡说道，“我可是阳泰川人，知根知底，阳泰川东西长好几十里，乡村一个连着一个，但刚发生过饥荒，容不下这么多逃荒躲乱的流民啊。”

“要不是阳泰川与秦源城隔着翻不过去的大山，这流民怕都翻山越岭跑秦源城了。”贾襄说道。

“咱等他们过去了，再走，谁知道是敌是友。”易升机灵地说。

“我们这里乡亲外出要饭的也不少，流民的心肠不会坏。”黄初启单纯地说。

“咦，流民是不坏，可流民愤怒啊，怨恨啊，我们骑着马，要是被认为是官府或清军的人，那咋办？再说马背上驮的药材要是被夺了去，马也被杀着吃了，可就坏事了。我们四个人咋能说得过打得过成百上千人？”贾襄不无担忧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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