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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胖头领和把总大哥（第1页）

骑马之人圆溜溜、胖乎乎、大脸盘、小眼睛，鼻子粗苯，嘴唇厚实，大板牙裸露在张开的嘴唇之外，龃龉不齐，牙缝很大，留着蹩脚的八字须，辫子油光可鉴，看年龄已至中年。

这人在兵勇的搀扶下下马，向周围的人训话，兵丁散漫地伫立，地主财主俯首而站，洗耳恭听。

贾襄能听到训话的声音，就像一口漏风的巨大的破钟被猛敲，洪亮中带着破音，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含糊不清，听的人比说的人还吃力。

贾襄觉着这人有些面熟，但想不起来什么地方见过。不过，他可一点也不关心这胖头领，只想着离开此地回城里。

易升激动地叫道：“那不是彦虎大哥吗？”

贾襄循着易升手指的方向，从人群里看到了戴着一只眼罩的杜彦虎，块头还是那么高大，独眼还是那么锐利，只是神色颇为凝重，仿佛心中憋着一股子无名业火和怨气。

贾襄和易升走过去，喊道：“彦虎大哥，彦虎大哥。”

杜彦虎看到贾襄和易升，一股惊喜划过脸庞，脸上的凝重瞬间展开，走出队列，抓住贾襄和易升的手，关切地问：“你们怎么大晚上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贾襄和易升便把这三日的惊险遭遇三言两语说给杜彦虎听，杜彦虎只知易升去小陇山采药，还想着昨日早就回去了，不曾想至今延宕在牛头镇，可见采药途中遇到了多少艰难险阻。

“长老会知道你这么勇敢用心，会奖励你的。”杜彦虎欣慰地拍了拍易升的肩膀。

“这位是望麦镇的黄初启，我师父的族侄儿，已得童生的功名，要去投靠我师父，再到南郭书院读书。”

易升把文绉绉的黄初启拉过来，高兴地介绍，黄初启彬彬有礼地抱拳。

杜彦虎抱拳还礼，上下仔细打量黄初启，赞不绝口，说道：“果然一表人才，气度不凡。”

“兄台过奖了，以后还得兄台帮衬。”黄初启谦恭地说道。

“大长老喜欢你这样的读书人，以后有咱袍泽会，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杜彦虎说道。

这时，贾襄看到何芒丢下被打得面目全非的马夫和家丁，将马鞭交到了亲信手里，像见到亲爹似的，火急火燎地往人群里钻。

他脸上的谄笑堆成了盛开的牡丹园，谁见了都觉得入心受用。

挤进人群，立即传出来呼喊声，估计是何芒抱着这头领的腿诉苦，喊道：“二老爷啊，您可来了，要是再晚上一柱香，我这条小命就落在这牛头镇了。我拼命护着这车马队的物件儿，还好贵重货物一件也不少，一件也没坏。”

“辛苦了，辛苦了，快起来，回去我给我大哥说，给你讨赏。”传来那头领颇有特点的话语。

“谢谢二老爷。”这是何芒蕴藏有欣喜的哭惺惺的声音。

贾襄很是差异，喃喃地说：“这何芒跟我们合作抵抗乱兵的时候，软话连连，刚才又跟野兽似的，现在咋变成骚里骚气的狐狸精了，你看那笑的，见他爹也没这股子劲儿。真是能屈能伸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头领是王家的二老爷啊，王有林的弟弟王有铭，王阔的叔叔，何芒咋能不去献殷勤？”杜彦虎凑到贾襄和易升的耳边低声说，“对了，你不是狠狠教训了王阔和震西关嘛，晓得这些人的德行。唉，话都说不清的人，升成了千总，我现在就在这王有铭手底下做事，窝囊啊。”

“咋说清军遇到乱兵就发慌，把持军权的是这样的人。”贾襄慨叹道。

“别同流合污就好，我的彦虎大哥，要是听说你跟着王有铭干坏事，我可就不认你这个大哥了。”易升开玩笑地说。

“得了，我这小小武职，凭本事挣的，也是袍泽会的面子，不求他什么，他能拿我怎样？”杜彦虎说话还是那样霸气侧漏，不容置疑。

说话间，一名兵勇走过来站得笔挺，说道：“把总，王千总叫你。”

“晓得了。”杜彦虎回了一声，兵勇立即知趣地离开了。

“大哥，你升成把总了？从带兵三十到带兵八十至一百，一个大台阶啊，可别告诉我这是你靠近攀附什么王家或这家那家得来的。”易升说道。

“我这把总，得感谢袍泽会，与他王有铭或者王啥这啥那啥有啥关系？说实话，我和王有铭是同时任把总和千总的，人家王家势大，非要将一身蛮力没脑子的王有铭弄成千总，花了大笔银子给守备都司，还听说给游击参将给了不少好处，甚至拿着金银珠宝去省城里副将、总兵、提督那里找关系，这样的力度，就是头猪，当个千总也绰绰有余。照这么下去，王有铭迟早混个参将啥的当，王家祠堂里就能立块将军的牌子了。”

这番话里，能听出剿山匪、打叛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杜彦虎带着多么大的愤愤不平和无可奈何。

“世道就是这样，我们改变不了什么，只有去适应。”贾襄劝慰道，“彦虎大哥，能不得罪这样的人就不得罪，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忍无可忍之时，也要勉强再忍一次。总有一天，会拨云见日、苦尽甘来的。”

“好了，我今天见了三位好兄弟，话有点多，还望海涵。等到城里，闲暇下来，我请你们喝酒。”

说罢，杜彦虎便脚下生风、大步流星向人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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