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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奶奶瘸了（第1页）

视频通话了一个小时零五分，顾茉她妈将她当成了情绪宣泄的垃圾桶，巴拉巴拉吐槽了一大堆。顾茉心里暗暗苦笑！大学四年，每一次需要花钱的时候，她妈就会像躲瘟神一样躲得远远的。每一次吐槽她奶奶的时候，她妈就会弹出视频和她喋喋不休细数她奶奶的各种恶行。有几次学校要报考资格证，她在外面勤工俭学的钱还没发到银行卡上，求爸妈给点钱救救急，两人心照不宣都对她翻了脸。她爸在电话里头扯着大嗓门咆哮道：“上学，上学，一天到晚就知道上学！你这要是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现在都能给爸妈钱花了。”

她妈在电话里头阴阳怪气道：“你弟上学要花钱，家里日常开销要花钱。爸妈一个月给你三百块钱生活费，已经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茉茉啊，做人要懂得知足啊，全村就你一个女孩子二十岁出头了还在读书。那些没用的证书，咱就少考几个吧......”想起这些糟心的往事，再看看妈妈拉着她喋喋不休聊了一个小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母女情深呢！她时常觉得自己真可怜，竟然贪恋这一丝微不足道的母爱和被需要的感觉，甘愿陪着她聊这些鸡零狗碎的家长里短。妈妈气得目眦欲裂：“让你爸给你奶奶养老，除非妈死了！咱们家的房子是你爷爷留下来的，你两个姑姑死抓着这一点让我们给你奶奶养老。你爸差一点就着了她们两个贱货的道，一个个都想欺负咱们家！当时幸亏妈在家里，不然咱们家就要多一张嘴吃饭了......”顾茉心里暗笑，有事情的时候说是咱们家。每次问他们多要点钱了，他们就和她撇得干干净净。说她是个赔钱货，以后是人家的人。她爸这几年在外头没赚到什么钱，家里都指着她妈一个人赚钱养家，在家已经没有话语权了。奶奶哭诉时，她爸面露难色地说道：“妈，家里我做不了主，我回去和小瑜商量商量！”

奶奶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堂堂男子汉，养自己的老娘还要问老婆，我真是生了个白眼狼啊......”儿子这边不能做主，老太太叫来了老实巴交的大女儿。大女儿倒是愿意伺候残废的母亲，毕竟母亲这些年也没有少帮衬着她。可她男人是个心眼比针眼还小的人，不答应揽下照顾岳母的活儿。大女婿横竖都觉得照顾别人的老娘是个赔本的买卖，可是他享受着老太太洗衣做饭的时候，倒是没觉得老太太是被人家的老娘。奶奶没辙，又叫来了自己最宝贝的小女儿。顾茉她小姑是个心眼比藕眼多的女人，贴着奶奶的耳朵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奶奶就闹着要长住在儿子家。小姑子贴着老太太的耳朵说，“妈，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女儿不是不愿意照顾你，但是你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子把丈母娘当亲妈一样伺候吗？嫂子胳膊肘往外拐，经常把她亲妈带家里过几天。上回她妈过来，家里顿顿都是老母鸡汤，您喝过他们家几碗汤了？”

老太太一听这话，气得恨不得七孔冒烟，用力拍着大腿怒骂道：“她这是想让这个家改姓‘蔡’啊！”

顾茉看着她妈在视频那头，急得目眦欲裂的样子，知道回家铁定没有消停日子过了。毕业，去他喵的毕业！她真是恨透了毕业！她真想像网文里头描述的那样，站在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天里，然后一道白色的光亮划破漆黑的夜。她被雷劈了，醒来之后她回到了大一新生报到的日子。啊，她穿越了！可是网文毕竟是网文，她终究还是会回到残酷的现实生活中。“茉茉，你给妈评评理，你奶奶当初是怎么对咱们娘俩的？要不是她嫌弃你是个女孩，妈会狠心把你送到孤儿院吗？你从孤儿院回来，连着做了一个月的噩梦，还不都是被她害的？当初因为妈生了个女孩，她就对妈各自看不顺眼，妈吃了多少苦头。后来为了讨她一个笑脸，妈前后堕胎了三次，这才生下了你弟弟。生你弟弟家里罚得倾家荡产，她反过头来说是我鬼迷心窍想要生儿子，挑唆咱们娘俩之间的关系.......”顾茉心里暗笑：“咱们娘俩之间的关系，还需要有人挑唆吗？您可是村里出了名的重男轻女啊！”

她妈继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朝着她倒苦水：“我提出三个子女每家轮着照顾你奶奶，你奶奶却对我破口大骂。骂我忤逆刻薄，诅咒我不得好死。她现在成天把‘养儿防老，积谷防饥！’这句话挂在嘴边，说就应该儿子给她养老送终。你奶奶就是欺负你爸人老实，呵呵，只要有我在，她就别想得逞。我说了，给她养老可以，存折本必须交给我保管，你奶奶又不同意了。死老太婆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指望你爸给她养老，存折本却放在你小姑那边，她这是在防着我和你爸呢！你小姑这人阴险狡诈，最会哄骗你奶奶的钱了。这几年她把你奶奶当保姆使唤，现在腿瘸了就知道送回来了？既然你奶奶把存折本放在她那边，那她就跟着你小姑住得了。我看你奶奶根本不是养儿防老，而是养老防儿，专门回来坑儿子的......”等到她妈发泄完之后，才虚情假意地问她哪天回家，假惺惺地说要给她摆一桌毕业宴。顾茉心里知道，他们根本不想让她回家，回去家里就要多一张嘴吃饭。他们想让她留在这座城市找一份工作，最好能够尽快赚到钱，然后往家里寄钱。一家人不待见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妈妈怀孕总是梦见家里有蛇，奶奶托人找来了一位据说很灵验的算命先生。算命先生拄着拐杖来了，指着妈妈的肚子说腹中有子，乐得奶奶给他随了个大红包。顾茉觉得那个年代的人真是傻的可爱，竟然能将算命先生的话和医院里头的b超机画等号。妈妈生她时，吃了不少苦，接生婆说可能是个大头小子，谁知道生出来是个大头闺女。啪啪打脸的接生婆只好强颜欢笑道：“大头大头，下雨不愁。地阁方圆，寓意吉祥。恭喜你啊，喜得千金，生了个小棉袄！”

这话一出口，顾茉她妈气得两眼瞪大，没过多久产后血崩了，急得接生婆赶紧出去喊顾茉她奶进来。奶奶见生了个‘不带把’的女孩，气得目眦欲裂，跑到院子里的一棵柿子树下面嚎啕大哭起来。爷爷从河边淘米回来，听见从自家屋里传出了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吃了秤砣铁了心，以为是个大胖孙子。走进院子，听见奶奶大骂妈妈生了个‘赔钱货’时，惊得手中的淘米篓掉在了地上。爷爷气得脸色暗沉，踉跄着走进了客厅的佛龛前，对着终年供奉的菩萨像，嘴巴一开一合地蠕动着。计划生育严打时期，顾茉的出生等同于宣布老顾家的香火断了，整个家里笼罩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很快，她奶奶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把襁褓中的顾茉送给隔壁村中一个光棍汉，好让儿媳妇再生一个。虽说从顾茉出生，她妈就没正眼瞧过她几眼。可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生女儿，哪有拱手送人的道理。婆媳之间发起冲突，村里人纷纷指责顾茉她奶奶，最终让顾茉逃过了一劫。顾茉出生没多久，爷爷就得病离世了，奶奶气得大骂儿媳妇生了个丧门星。她爸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受气，常年抑郁寡欢，螃蟹生意也做破产了。奶奶更是觉得顾茉是个丧门星，铁了心地想要把她送走，每次都被村里人拦住了。每回喝醉酒看见顾茉时，她爸都会唉声叹气，说自己以后老了没儿子养老。每年到了给祖宗烧纸钱的日子，她爸就会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说愧对列祖列宗的话。她妈憋着气无处发泄，看见一旁的顾茉就会抓过来一边暴揍，一边指桑骂槐，“听见没？妈没本事生儿子，生下了你这么一个赔钱货，你爸和你奶横竖看不惯咱们娘俩。妈现在就带着你去爬河......”顾茉记不清被妈妈这样抱着去河边多少次了，只记得每回村里大妈大婶都会上前去阻拦。“走了，走了，群里通知拍毕业照了！”

顾茉正在走神时，室友蓝汐拍了拍她的肩膀，“茉茉，别傻站着了，早点拍完早点回家吹空调吧！”

顾茉从悲惨的童年回忆里面缓过神，跟着她们跑到了学校的操场上。天气毒辣，每个人嘴里都嚷嚷着快点拍完快点回宿舍收拾行李。终于等到人齐了，摄影师提示大家露出灿烂的微笑。顾茉小声嘟哝了一句：“毕业即失业，有啥好笑的？”

说完，她迎着毒辣的太阳抬起了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牵强的笑意。摄影师做了一个OK的手势，几十名同学纷纷散开了，轮到另一个毕业班拍照。盛夏七月，校园里面充斥着离别的伤感。有人毕业即失业、有人毕业即分手，当然也有人毕业回家继承家业，或者父母早已安排好了工作等着他们回去上岗。很显然，毫无背景的顾茉属于前者。回到宿舍，她低着头开始收拾为数不多的行李。一张清秀的脸庞上娥眉紧蹙，漂亮的杏眼噙着难掩的忧伤。她在思考毕业究竟意味着什么？答案是：毕业意味着社会终于要对她这只小猫咪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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