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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奶奶个熊!你他娘的倒是惯会顺风使舵!一看风向不好,立刻便下跪磕头求饶了。当时死死咬住孩子是自己的,哭天喊地之时怎么不这么想?这女人只是为了那五分之四的家产罢了。这样的妻子如何能要得?保不准哪一天便会给全家人下毒的。来人!按照诬告反坐治罪!拖下去重则一百鞭子,然后休回娘家!老爹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娶她!”
格日力老爹一声令下,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兵立刻便把体如筛糠的妇人拖了下去,在一旁噼里啪啦地抽开了鞭子。一百鞭子过后,这个健硕妇人已经奄奄一息了,在众人的唾骂声中,他娘家的父兄们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抬上了马车,一溜烟儿去了。
接下来吕安又断了几件案子,都是抽丝剥茧,剥开重重迷雾,找到了事情的真相儿。不禁原告被告口服心服,便是观审的羌王使者们,也都看得频频点头。“这吕将军不愧是大司马的长子,英明神武不说,这折狱一道也十分明白。在我们族中,便是大断事官也做得!”随着一件件陈年积案一件件水落石出,羌人们几乎将吕安奉若神明了。
接下来的案子很奇特,一个年轻的羌人在龙耆城中骑马过街,不成想一个汉人老妇说是年轻羌人撞了他,揪住他的缰绳不放。汉人老妇有个实在亲戚在龙耆城中做官儿,年轻羌人没办法,只得送老妇去看医匠。不料老妇狮子大开口,要年轻羌人出十金,年轻羌人自然是不肯答应。后来不知道老妇家中求了什么人,竟然找到龙耆城中的郡丞来断此案。
按理说,此事儿不大不小,又发生在龙耆城中,该当由龙耆城的郡丞来断。或许是龙耆城的郡丞收了老妇家人的好处,或许是他猪油蒙了心,亦或是他喝多了酒。当场便断了案。“本官详细查看了案发现场,并无人证物证,但是本官仍然断年轻羌人赔偿老妇十金!”
一听这话儿,不等年轻羌人开口,底下观审的看客们便都大哗了。“兀那狗官!你是不是多喝了二两儿猫尿儿?怎么如此断案?”“不公!断得不公平!简直是儿戏!”那郡丞将惊堂木猛地一拍,大声喝道:“兀那羌人,不是你撞的她,你又如何会送她去看医匠!”
这句话是诛心之语,便是自由心证的灵活运用之一。一听这话儿,众人便都哑口无言了,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不是自己的事儿,日后便死了也不要去管它!自此以后,龙耆城中有人倒地,也没有人敢去扶了。“扶老人过街之前,先要看看自己的家产够不够十金!”“好人没好报,祸害活千年呀!”龙耆城中的舆论一时之间便大哗了,羌人们也纷纷请愿上告不止。
从头到尾听清楚了这件案子,吕安不由得心中暗笑了,这个案子他听父亲讲过,便是xx城的xx案。其中的警句便是这句话:“不是你撞的她,你又如何会送她去看医匠?”记得父亲曾经慨叹道:“如此一来,便没有人做好事儿了!这法官该当千刀万剐的!”
“那个郡丞可还在任?”吕安沉声问道。“在任,他家中豪富,至少价值千金!在龙耆城中做官已经三代了,名字唤作王告。”左右的小吏拱手答道。“在任就好!在任就好!”吕安大笑了:“来人,去龙耆城中,把他的所有财产都给我抄来!把他的全家人也带来!”
接下来吕征又断了几件案子,眼看着手中的案子只剩下一件儿了,他不禁坐直身子长出了一口气儿。想当初吕安八岁之时,父亲还不算太忙,每日里让他手中拿个小本本儿,先出题目,再给他细细讲解。亏的他辛苦用功,听完了细细记在本子上,再去各个衙门观审。多亏了父亲的这些断案故事和衙门观审的经历,今日才能够勉强应付下来。
这最后一件案子案情十分清楚明白,人证物证都在,难的却在于执行。这件案子出在罕开羌,自然由罕开羌王来解释。“这件案子案情并不复杂,乃是两个人酒后斗殴,一个人把另一个捅了,断事官判了酒后误伤,该当赔付牛五十头或者羊两百只。捅人的人唤作黄老莱,此人回家之后便将自己的财产全部赠给了父母兄弟,以至于没有财产可以执行。”
一听这话,吕安心中又暗自笑了,这一桩儿案子父亲也和他讲论过,便是“天下第一老赖案”。这事儿其中定有关窍儿,若是身后没有骑西凉骏马或者乌桓骏马的高级货儿保驾护航,上下打点儿,寻常百姓是断断不敢如此做的。此案定要水落石出,还死者一个公道儿,更重要的是一定要把黄老莱身后的骑西凉骏马的高级货儿找出来绳之于法。
“罕开羌王,你随我进帐,此案如何裁断,我已经有成竹在胸了,你且随我来,我告诉你如何裁断。”一听此事儿能够了结,罕开羌王自然是大喜过望了,连忙随着吕安进了中军大帐。两人在中军大帐里面呆了一刻钟,这才缓步走出来了,罕开羌王满脸的眉开眼笑。
“来人,传原告被告上堂!”吕安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苦主儿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羌人汉子,满脸愁云,他上前跪在地上说道。“尊使在上!我父亲被黄老莱捅了一刀之后,并不致命,急需钱财去请好的外科医匠做手术。我便去找了黄老莱,谁知他把脖子一梗说道:‘我的名下已经没有财产了,断事官断得我赔偿,我认!但是我就是不给你!随便你怎么告好了!即便是断我坐牢,进去又不是死罪,关上几年出来便不用还了!’”
“如此一来,我的父亲无人医治,拖延了八个月,缠绵病榻死去了。到现在为止,断事官断的财物我还未曾收到分毫儿。若不是无钱医病,我父亲断断不至于身亡。还求尊使将黄老莱入狱,断他个不出赔偿,见死不救之罪,重重地判!为我死去的父亲申冤!”
“好了,其中的案情我都清楚了,你下去吧!传黄老莱上堂!”吕安一拍惊堂木说道。黄老莱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满脸横肉,一看便是个滚刀肉儿。他上得堂来将手随便一拱,两眼便望着天,一条腿儿立着,另一只脚儿点着地,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跪下!”一看他这副滚刀肉儿的样子,旁边的玄甲白袍们立刻就怒了,众人一声断喝,恰如霹雳一般。黄老莱吓了一跳,眨了眨眼这才不情愿地跪了下来。“黄老莱,你捅了原告父亲一刀儿,若是当时便赔偿了牛羊,他有钱医治,是断断不会死的。如今人都死了,赔偿还没有到位,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去。本官劝你还是要把赔偿拿来,免得加重罪行。”
吕安的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在座的众人都听得暗自点头。谁知那黄老莱脖子一梗说道:“我没钱!尊使看着办吧!要打要关,随你的便!”“好!好!好!”吕安立刻便怒气勃然了,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儿。“本官断你十倍赔偿,你既然无钱,那便由本官代你赔偿好了。从即日起,你便是本官的奴隶了。来人,立下卖身文书,官卖与本官为奴!”
吕安话一说完,立刻便有小吏写了文书,按住黄老莱的十个手指按了手印儿,这才双手呈给了吕安。吕安提起笔来,刷刷刷画了画押,这才掷笔于地道:“来人!明日把他送往漠北之地交由青州兵看管,每日里重活儿苦活儿都给他做!伙食儿减半,只是有一条儿,不能让他死了!一定要做苦役犯做到八十岁!否则我便拿看守者是问!”
“尊使英明!”一听这话儿,苦主和观审的人们立刻便都竖起了大拇指。“大汉的律法,欠债不还之人,二十日仗二百,六十日仗四十,两百日仗一百,官卖为奴,以身抵债。既然西羌并无此法度,便依大汉的律法裁断好了。”吕安大声说道,心中却无比沉重。
一听要到极北之地做苦役犯直到八十岁,黄老莱立刻便怂了,他跪在地上大声嚎哭起来。“大人!大人呀!我愿意赔偿,我十倍赔偿好了!大人!念在小民无知,便饶了小民这一桩儿好了!”“现在你认罪了?愿意赔偿了?晚了!不过本官慈悲为怀,还是要给你一条生路,在明天日出之前,如果苦主原谅了你,你便不用再去那莫北苦寒之地挖矿了!”
吕安冷冷地说道,他心中畅快无比,那是报复的快感使然。带走了黄老莱,小吏禀报,龙耆城的郡丞到了。吕安打眼一看,这个郡丞肥头大耳,一脸庄严,看上去正气凛然,一副道德文章的样子。“不知吕将军唤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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