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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烽烟双刃（第1页）

几乎就在朱棣的铁骑凿穿郑村坝的同时，千里之外的黔地群山，一场戏，也唱到了刀锋舔血的高潮。

播州，海龙屯。昔日象征杨氏数百年统治的巍峨屯堡，此刻浓烟滚滚，杀声震天。喊杀声撞在陡峭的山壁上，又被凛冽的山风撕碎。屯堡外围几处废弃的哨卡和空寨子正被刻意点燃，浓烟冲天而起，制造着“烽火遍地”的假象。真正的厮杀，只集中在西侧一片狭小的洼地——那是杨朝栋精心挑选的“战场”。

指挥高台由圆木临时捆扎。杨朝栋身着多年未碰的土司旧装，竟也显出几分久违的剽悍。他目光扫过洼地里刻意制造的血肉横飞，声音压得极低，只够身边几人听见：“必诚，火候到了。放信号，佯攻东门！”

“是！”周必诚沉声应道。他脸上抹着锅底灰，头上缠着苗人的青布帕，一身粗麻短褐混在杨朝栋几个同样装扮的心腹旧部中。唯有那双年轻锐利的眼睛，在硝烟中亮得惊人。他猛地举起一面残破的土司旗，狠狠挥下！

洼地里，数十名同样涂着泥灰、衣衫褴褛的“叛军”发一声喊，顶着稀稀拉拉的箭矢，扛着简陋的云梯，“悍不畏死”地扑向海龙屯主堡东门。城头上，“播州宣慰使”杨晟（周必晟）一身锃亮山文甲胄，扶着垛口，脸色铁青，怒容扭曲得恰到好处。他拔出腰刀，刀尖直指高台上的杨朝栋，声音因“愤怒”而嘶哑，在风中远远荡开：

“杨朝栋！你这忘恩负义的老狗！朝廷待你不薄，并未追究你的罪行，让你苟且偷生，你还竟敢勾结旧部，煽动叛乱！今日不将你碎尸万段，我杨晟誓不为人！”

“呸！杨晟小儿！”杨朝栋须发戟张，吼声如雷，演技炉火纯青，“你不过是朝廷养的一条狗，窃据我杨氏祖业！播州的儿郎们，随老夫杀进去！夺回祖屯，重振家声！”他振臂高呼，身边心腹立刻鼓噪起来。洼地里的“叛军”攻势骤然“猛烈”，撞击城门的声音咚咚作响，城头射下的箭矢也密集了几分，几支火箭歪歪扭扭地扎在云梯上，燃起小火苗。

而在洼地更深处，真正的杀戮无声无息。周三牛领着十余名真正的七星卫精锐，如同沉默的猎豹，精准地绞杀着几个试图趁乱冲出包围、向贵阳方向报信的探子。刀光起落，血溅枯草，尸体被迅速拖入事先挖好的浅坑掩埋。血腥味瞬间被更浓烈的烟火气吞噬。一骑快马，被刻意“放”出包围圈，正冲破烟尘，朝着贵阳府的方向亡命狂奔——马背上驮着的“急报”，足以让整个贵州都司衙门震动。

贵阳府城，这座贵州布政使司的治所，此刻已被一种绝望的窒息感笼罩。城头，都指挥使丁玉按着刀柄，脸色阴沉如铁，目光死死盯着城外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叛军”营盘。营盘里，“杨”字大旗和各式杂乱的土司旗号在寒风中招摇，鼓噪声、号角声昼夜不息，仿佛随时要将这座孤城碾碎。

“大人…东门箭矢告罄！滚木礌石也…也快没了！”一名浑身是血的千户踉跄着奔上城楼，声音嘶哑绝望。

丁玉牙关紧咬，腮帮子绷出凌厉的线条。他麾下能战之兵不足三千，还要分守四面城墙，面对号称十万、汹汹而来的播州叛军，纵有坚城，也已是强弩之末。他望向城内，百姓惊恐的眼神如同针扎。“再撑一日！”他声音干涩，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传令！拆民房！取梁柱、砖石！告诉全城父老，城破之日，玉石俱焚！想活命，就把能用的都搬上城头！”这道残酷的命令，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在绝望的贵阳城中激起更大的恐慌与混乱。

金陵城高大的城墙在冬日灰蒙蒙的天光下透着一股沉郁的压迫感。周必贤的马车刚驶入正阳门，一个身影便如鬼魅般从街角阴影里闪出，悄无声息地贴近车窗。

“侯爷。”声音压得极低，是周安。

车帘掀开一线，露出周必贤沉静的脸。长途跋涉的疲惫被他眉宇间的坚毅压了下去，只余下风霜打磨过的棱角。

“如何？”周必贤问，目光扫过周安递进来的一卷薄纸。

“海龙屯‘乱’起，杨朝栋‘围攻’甚急。思南田宣慰已‘断交’‘封路’，扬言兵发六广河。贵阳丁大人的八百里告急文书，三日前已送入通政司。”周安语速极快，字字清晰，“朝中，黄子澄、齐泰力主严责我周家控驭地方不力，有‘养寇自重’之嫌。陛下…震怒未息，急召之意，恐非善茬。另外，”他声音更低一分，“黔地‘乱’讯已至，陛下案头，此刻应正压着那份贵阳急报。”

周必贤眼神微凝，指尖在那薄纸上轻轻一叩：“知道了。按第二策预备。”

“是！”周安身影一闪，再次没入街巷人潮。

马车辘辘，碾过御道平整的石板，直向皇城。周必贤靠在车厢壁上，闭上眼。父亲父亲周起杰临行前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必贤，此去金陵，如履薄冰。黔地烽烟乃不得已之‘戏’，只为拒朝廷抽血北顾。然这‘戏’，需你独面天颜，唱得真，撑得住！记住，‘孝’字当头，‘忠’字压阵，家国大义，便是你的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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