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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历悄然翻过新的一页,周深的生活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那个沉重的承诺不再是悬在心头的一个念头,而是化作了具体而微的日常。他做出了一个在团队看来颇为大胆、却又在意料之中的决定:正式将一部分工作重心进行转移。
密集的、动辄数月的全球巡演被暂时搁置;需要长期驻扎外地的影视剧或综艺项目,也被谨慎地评估或婉拒。他的行程表上,空出了大块大块的、固定的时间。经纪人李哥没有过多劝阻,他只是默默调整着商业合作的方向,更多地接洽一些本地拍摄的广告、短期的录音工作、以及精心挑选的、能体现周深音乐深度而非单纯消耗人气的演出。团队的核心成员都明白,周深的艺术生命需要延续,但他的个人生命,已经与康复中心那个房间紧密相连。
周深开始系统性地、像对待一门全新学科一样,学习如何照顾心智严重退行的何粥粥。这远非他最初想象的、仅仅是带着愧疚感的探望和情感上的陪伴。康复师王老师,成了他最重要的“导师”。学习的地点,就从那间熟悉的病房开始。
第一课,是辅助刷牙。王老师拿来专用的软毛牙刷和刺激性极小的牙膏。“周先生,你看,动作要非常轻,非常慢。先让她感受牙刷的存在,像这样,轻轻碰触嘴唇,如果她不抗拒,再慢慢尝试伸进去。她可能会咬住牙刷,或者因为异物感而烦躁,这时候不能硬来,要停下来,安抚,等待……”
周深站在洗手台边,何粥粥坐在特制的椅子上,下巴围着防水兜。他学着王老师的样子,挤了黄豆大小的牙膏,弯下腰,用最轻柔的声音说:“粥粥,我们刷刷牙,好不好?”何粥粥茫然地看着镜子,毫无反应。当冰凉的牙刷边缘碰到她的嘴唇时,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咕噜声。周深立刻停住,耐心地哼唱起一段熟悉的旋律,直到她重新放松下来,才再次尝试。短短几分钟的刷牙过程,反复了三四次,结束时,周深的额角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比他连续唱完一场演唱会还要耗费心神。
第二课,是判断情绪需求。何粥粥无法用语言表达,她的喜怒哀乐,都化作了最原始的行为信号。“你看,当她不停地用手拍打桌面,或者发出急促的‘啊啊’声,眼神游离不定,很可能是焦躁或者不舒服了。这时候,硬逼她做训练只会适得其反,可以试试放点舒缓的音乐,或者像你之前做的,哼唱她熟悉的调子,帮她平静下来。”王老师指着观察记录本,仔细讲解,“如果她突然对某个颜色鲜艳的玩具表现出较长时间的注视,甚至伸手去够,那就是积极的信号,可以趁机进行一些简单的认知引导……”
周深拿着笔记本,认真地记下每一个要点。他发现自己需要重新学习一门“语言”,一门关于何粥粥的、无声的身体语言。他需要像解读密码一样,去解读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次呼吸的变化、每一种不同音调的咿呀声。这是一个全新的、需要极大耐心和敏锐观察力的课题。他不再是舞台上的歌者,而是成了一个笨拙的“见习护理员”和“情绪解码者”。
这个过程充满了挫败感。有时,他判断失误,试图在她烦躁时进行互动,反而引得她更加不安;有时,他精心准备的玩具或声音,引不起她丝毫兴趣。但偶尔,也会有极其微小的成功:比如他某次准确判断出她是渴了,递上温水时,她顺从地喝了几口,然后发出一个满足的轻叹。那一刻的成就感,竟丝毫不亚于他站在领奖台上。
他开始更频繁地出现在康复中心的日常护理中,不仅仅是“探望”,而是参与到一些基础的、非医疗性的照料中。喂饭、擦脸、陪着做简单的肢体活动……这些琐碎、重复甚至有些枯燥的事务,占据了他越来越多的时间。团队里有人私下表示担忧,觉得这太过耗费他的精力。但周深却在这种具体的、劳心劳力的付出中,找到了一种奇异的平静。
这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愧疚,而是触手可及的担当。他正在用最实在的方式,学习如何背负起那个“一辈子”的承诺。这条名为“责任”的路,布满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但他正一步步,脚踏实地地,走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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