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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婆娑世界（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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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八月蟋蟀入我床下。宛如的抑郁随秋而至。她并非是昔日娇美小姐，曾经丧乱，她不再会把心情表露于人，甚至是自家的夫君。但这又怎么逃得过皇上的眼睛。人总是这样，越是喜爱的，越是得不到，越是得不到，便越是喜爱。终有一日，夙愿得偿。却发觉物是人非，事事皆休，斗转星移，伊人不再。不如意者，人生之八九，可语人者却无一二。宛如看着宫里的黄叶，片片凋落，铺满石阶，池里残荷，也尽被宫人收拾了去。人生一如修行，路上万般苦楚，只求一悟，悟事悟人悟己。但她终不能悟。窗外秋雨霖霪，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声声入耳，复入心。皇上多年不回帝城，皇宫里的秋日，却不像往昔一般天清气爽，似乎连鱼花池里的水也不复清冽，缠缠绵绵的秋雨，终日不见晴。

“这该死的天，什么时候才能晴？”上书房里的皇上失去了耐性，咒骂道。

宛如的耐性要好很多，她静静地看着屋檐下的雨帘，不自觉地又想起了妆奁中的那一封信。她本该烧了那封信，却舍不得。同样舍不得这腹中的孩子。时至今日，她忽然不明白不理解，甚至于无法想象，当年自己的决绝。她当年怎么下得了那般的狠心。

终于，如同久旱后的甘霖，如同久雨后的骄阳，宛如收到了第二封信，不是来自废帝，而是白苍狼。

她的笔迹，果然酷似皇上。

上面说道，既然舍不得，那便就生吧，孩子生下后，她可以代为遮掩，使之隐入民间。

白苍狼不是怕杀胎不祥会招报应，也不是生出什么恻隐之心。她本就没有想让宛如打去这个孩子，不是为了别的，甚至无关于男女私情。只因皇上年纪已然不小，却仍无子嗣，若让宛如打去胎儿，她便无法再育。等到皇上终于放弃，纳妃生子，只怕是五六年之后了。久无皇嗣，国本不稳。

她这么做的原因，无须遮掩，她不想让宛如好受。她独身离去，她不认为留下的两个人便该活得春风得意，如胶似漆。她在提醒宛如别忘了痛处，她故意让她煎熬挣扎，最后逼迫她把孩子交给自己。

宛如不傻。女人其实都不傻，她们往往比男人精明，除了动了情的时候。

宛如把这封信转交给了

皇上。

这是几个月来皇上第一次看见白苍狼的字迹。字迹平稳有力，这么说来，她右臂上的伤应该是好了。然后，皇上才看清了白苍狼写了什么。这种法子，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怕宛如舍不得孩子。但宛如把这封信拿给了他看，自然是希望他可以同意。

“为何？”他只说了两个字。

宛如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更不知要怎么答，但她不能不答：“孩子留下确实不妥，不如送出宫外？”

“他不会知道自己是谁，你也不会知道，朕尽量让白苍狼也不知道。”这便是皇上做出的决定，不血腥，对每一个人都很公平，也很不公平。

而白苍狼知道后，并不介怀，她无意于宛如肚中的孩子。她只是略施手腕，让皇上看见了废帝的来信。她不想拉开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是时不时往中间丢两块砖头罢了。

“母后，她在恨我。”

“是你对不起她。”

“儿子知道，不过，她在恨我。”

“除了她的忠心外，现在的你什么也不该奢求了。就算她自嫁他人，你也无可指责了。”

忠心，不久前，当他是临王的时候，白苍狼的忠心是无可置疑的。现在，他想，白苍狼的忠心，其实与他无关，只是习惯，还有对于权势（好听点可以叫做职责）的迷恋而已。

当白苍狼终于收服失地之时，他的侄儿也将将降生。还不及庆祝，便因天生体弱而夭折于襁褓之中。这时，朝上大臣也与皇上熟悉了起来，便纷纷上奏，请求皇上广纳嫔妃，以广延子嗣。大臣想得简单，他们提了出来，皇上点下头就好了。多么地和平又自然。皇上却是和平又自然地拒绝了。

白苍狼终于踏在了渭城。这座边城，她在其中生活了很多年，是她生长的地方，从草原狼孩到军中勇将。曾经这里，有主上，有杨庭，现在回来的只有她。毕竟是她生长的地方，就算无人陪伴，她也不想渭城沦入敌手，寸土也不愿相让。而且很可能是她终老的地方。

过几日，便是常何与管七的婚事，也算是一件喜事。

渭城是灰扑扑的，漫天尘土也亲切喜人。

临王府在渭城正中央，与帝城那座王府不同，这儿才是家。曾经住在这里的女人们如烟消，如云散。与她们相比，白苍狼是

幸运的。她们因为白苍狼的存在被冷落了四年，又因为宛如的存在而终于被遣走。听说她们走的时候，并没有人哭泣，她们在很久前就没有把自己当作临王的女人了，结束也是解脱。

这座府邸，他并没有下旨赐她。白苍狼却推开门，唤出管家，命他收拾房间。府中的旧人一一见过，年纪大了的丫鬟便命她们嫁了人，另选了年轻的服侍。这座府邸不必等他赏赐，她本就是这里的女主人。

战事稍停。渭城的对面是草原，草原的那边是七王爷的大军。两相对峙，却都不愿轻易动手。白苍狼上了奏折，上言，战事日久，劳民伤财，宜暂止战。这是朝上各方都盼着的事情，自然是准了。

不必战，但必须备战。修城墙，操练兵马，都不可有一丝松懈。此外，白苍狼还做了两件事。一件是招收王府护卫。按照规矩，王爷可自招护卫。开朝时人数可达数万，之后便慢慢减少，到了现在，人数不过一千。但一千之数说少也不少了。白苍狼在帝城时并未招收，便是觉得不妥。另一件便是重建王府，在王府旧址上，同时高价征收周边土地，以作扩建。

两件事让整个渭城热闹了起来。王府护卫向来是美差，自然引得不少人前来渭城参选。而扩建王府，则是吸引来人不少的手工匠人。渭城一下子多了很多人，连卖馄饨的早餐摊子也生意兴隆。

白苍狼作为核心，很忙。先破后立，一片残垣的王府不见萧瑟，却是人声鼎沸，热闹至极。对着被推倒的正房，她想明白了。她一直以来放不下的，不是那个男人，而是过去的时光与记忆。就算这个男人现在回心转意，她也不会喜欢了，因为不是记忆中的那一个人了。人以为自己守的是某一个人，其实守的只能是自己的三寸心。三寸心中，有婆娑一世界，有声色大乾坤。

新的王府——代王府造价不菲。豪奢不是金山银山，而是在塞北边城中一条小溪蜿蜒。江南园林，讲求不是十步一楼，五步一阁，而是桥无相似，景无相同，匠心独运，别致清新。最重要的是柳暗花明。

那边七王爷，听闻了，不由暗生佩服：“她的志气不小，把边城变为重镇。的确，总打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年关将近了，按照规矩，各地一品官员应该回京述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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