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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各为私君臣别离 多变故少年乱心5（第1页）

他决心见识更大的天地，毅然踏进济州城中。可城中的东西，对于一个乡下的少年来说，实在过于缭乱，过于纷呈。一连转了三天，由于兜里无铜，心底没有底气，这座不大的城市也使他望而生畏。

终于，由于是识过两个大字，邹平在城中想寻个抄书的活计。可他在城中迷住了眼，城市对乡村是极其不友好的，因为城市用一座无形的墙隔开了农村人，使农村人纵使进了城，也很难生存。

这个墙叫作“见识”，是城市人的见识，因为农村人的见识在这里是完全行不通的。

邹平在城里，既无相熟，甚至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又无渠道，纵使有一点点本事，也不知道如何卖弄出去。只能用了最笨的法子，挨家挨户地敲门打探，试图寻到一户可以留他抄抄书的人家。

不知道遭受过多少白眼，吃了多少个闭门羹，甚至还要为下人的唾骂而赔笑道歉之后，终于是遇到了一户收留他的主人家，许他每日来抄书三个多时辰。邹平为他家抄了两年多的书，在城里，在书里，不知涨了多少见识。

只是这日，邹平再来这家抄书时，站在门口呆住了。

“嗬，是邹平来了啊。”这户主人是个和善的人，待邹平也相当不错，很欣赏邹平读书用功，而邹平来这家抄书也不求报酬，只要求主人家每日管一餐。

主人家倒也不缺一个抄书的，只是正巧遇他那日是淫雨绵绵，主人家见邹平浑身湿透，言辞恳切，更有一双大眼泛光，不免心生怜惜之情。

邹平不曾要过，但主人家倒也时长给些工钱。或是三日，或是五日，只看主人什么时候想起；给的钱也不固定，少时两三钱，多时也能有个七八钱。

邹平在这里过得很愉快，日子也相当安逸。有时甚至在想若日头就这么一日日度过，倒还算不上太差，除了还始终融入不了城市这件事令他些许遗憾。

主人家晓得邹平要来，昨日便有意要告诉他的，只是当时看他正自用功，也不忍心打扰。

邹平站在门前，看到的是主人正招呼着收拾行装。

“不瞒你说，”主人冲着邹平笑了笑，“眼下济州遭难，我生意也做不成了，等在这也没个着落，不过虚度光阴。若只是如此也好，正巧可以闲他一闲，家中之财也足够用了，不过赋闲一阵。可我又不是个能闲下来的人，邹平你是知道的。所以就打点打点行装，跑到临淄去谋个生计。再是灾，再是乱，也灾不到那儿，乱不到那儿。”

邹平呆呆地“哦”了一声，低头想了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主人露出一个笑，接着说道：“济州不过一隅，或可偏安，却无法图谋长远发展。临淄却是个龙腾虎跃之地，我倒是想去那倒腾倒腾。”

看着邹平的表情渐渐失落，叹了一声，“我晓得邹平你来我这儿，也不是图个生计，拿多少钱财，我晓得你只是想在我这儿读书。”

略顿，从邹平身上收回目光，看向屋内，继续说道，“只是我这人就要走了，这些书我却是也没办法带走了，屋中留下了几卷，邹平你若是想要，就打包一下，把它们带走吧。”

“这……这，”邹平惊得瞠目结舌，“先生，这可使不得呀！”

“哪有什么使不得呢？想来我年也回不来，这书放在屋里也只能发霉生虫；若是给你，说不得还能有些用处。”

“先……先生……”邹平既惊且喜，又有些迷茫，陡然间收到如此大一笔财富，还有些不知所措，“这……这叫邹平咋个谢先生呢？”

主人瞧他一眼，说道：“邹平，你若是读过这些书，能有个进取，就已经算谢过我了。只是……”话锋一转，说道，“只是眼下既灾且乱，仅凭抄书不足以立世，邹平你还需另谋生计才是。”

“先生……”邹平给他个苦笑，“邹平得遇先生，已是最大的幸运。只是这济州于先生而言，不过是一隅偏地；可于我邹平而言，已经过于广阔。虽然，我邹平在这城内，除先生外并无其他相识，若谋生计，完全两眼一抹黑，咋能办哩？”

主人家低头沉思一下，方才抬头，给他指条明路：“你若是还想抄书，可再往东走，东走三个街道，再往北的那户人家，是家大户。你可去那问问，还能寻个生计。至于能能不能成，全看邹平你造化了，我能做到的，也只能帮你到这儿。”

邹平本也只是感叹一句，也没想过这能得到帮助。虽然主人家给出只是一个建议，邹平对此已是知足，拱手感激：“谢先生指点！先生指路之恩，邹平必定铭记于心。”

“对你有用便好。若是邹平你去了仍旧谋不了出路，我倒也帮不了你什么了。”

“先生帮助，于身已是足以，邹平何德何能，还敢再有奢望？”

主人家其实昨日已经收拾妥当，今日不过是再整理检查一番，顺便等一下邹平。待停于门口，不过装了五辆辎车。

“这些书册，邹平你拿去吧，”主人将门户关了，拱手朝邹平道别，跳上车，深深地回望了他一眼。“邹平，我记住你了。有缘再会！”接着招呼家人，驾车辚辚北去。

邹平倒也不知何去何从，在门前闷站一会，一阵恍惚过后，朝着主人家离去的方向，深深一拜。低头将主人给他留下的几册书卷捆起来，拖着闷闷地往回走。

打从西边出了城，邹平沿道走过小半个时辰，走到堂口，沿着那条土路三拐两拐，直到一棵老松映入眼帘，方才到家。

老松苍翠依旧，闹旱这些年，它依旧是生命里旺盛。

若非如此旺盛的生命力，怎么能活到今日？

父母尚在田间劳作。虽然眼下闹灾闹的甚是厉害，不过家里放弃的绝大部分庄稼，倒是勉强保住了两亩半的旱田。若是待到收获时节，还可以应付一口，有个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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