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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韶华梦4（第1页）

宫门前。

郑忠接连跪了两日，遥京百姓几乎人人皆知，这郑忠的子侄竟假借郑忠的名号科举之时贿赂侍卫，行考场舞弊之举。徽宗亦是两日不曾召见，便是郑忠一系上前求情亦引得徽宗不喜。郑贵妃刚刚小月，可仍旧跪在御书房外苦苦哀求了两日，昨夜到底熬不住了，昏死了过去，徽宗当下便命人将郑贵妃拖了下去，以妄议朝政为名禁足三月，不得外出。

朝廷上下皆知，徽宗这次是生了大气。莫说如今是头一次科举，便出了这等事，况且徽宗此前便早已屡次强调科举乃本朝首要大事，旁的事一概要为科举让路，郑忠身为两朝元老，竟不顾徽宗，族中子弟又做出如此丢人现眼之事，本就被文官所不齿。郑忠又一向以清流自居，日前虽当机立断带人将那子侄捆了去，可到底还是丢了颜面。如今倒成了朝中的笑柄。

科举五日后，各地终于放榜。

可这一放榜，遥京却登时热闹了起来。

遥京乡试的榜首竟是那吴启的胞弟！

其余几名纨绔一看榜单便也傻了眼，他们一道收买那搜身的侍卫，一道被遣出了贡院，一道被废了成绩，可如今这个和他们一般无二的世家纨绔，竟生生排在了乡试头名，成了这遥京不折不扣的解元！莫说是郑丞相的子侄，便是他们自那日后，也被遣送回家，叫家里人好生打骂了一场，便是如此，凭什么这吴家三郎反倒一枝独秀，成了解元！

一应纨绔心中忿忿不平，那郑大人的子侄还在刑部受罪，余下这些纨绔也几乎成了被族中舍弃之人，反倒是那吴三郎竟日日受人吹捧，也不知是谁，趁夜深人静之时偷偷写了张贴在遥京各处，这一下子，乡试舞弊一事终究还是压不下来了！

这日一早，柳永柊似往日一般去吏部，遥遥便见到吏部门口已是站满了人。他眉头微紧，心中阵阵疑惑。他刚要走上前去，也不知是哪个，竟一眼认出柳永柊便是这科举主事之人，便听一人高喊道：“柳大人来了——”

那人群蜂拥而来，瞬间将柳永柊围了个水泄不通。柳永柊听着人群纷乱说话声，好一会儿才听出个大概，原来这吴家三郎一事竟被传了出去，昨夜吴家三郎与同窗饮酒。那同窗本是乡试的第二名，那男子学问原就在吴三郎之上，今次眼见着吴家三郎得了解元之名，心中早已有几分怀疑，便趁着酒意问吴三郎乡试时如何解的，哪知这吴三郎说不出话来，胡言几句竟是驴唇不对马嘴！这男子气愤之下，竟当场质问，那吴三郎本就是京中纨绔，何曾被人如此撂了面子，竟借着酒意挥拳而上，狠狠将那人打了一顿，那人又是文弱书生，打斗间竟将右臂打断！

这男子在京中读书，本就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公子，他乃是一言官的独子，且这言官老来得子宝贝得紧，这孩子自小学问又比寻常人好些，如今打断了手，今次科举更是无法

参加，下一届又不知是何时候，那老大人见了自家儿子的惨状，当场便挥毫泼墨，写下奏折，连夜送往宫内弹劾那吴大人的胞弟。

如此一来，遥京的举人们听闻这一消息，便知此次科举背后定然有几分猫腻。这世间本就“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如今众人听得一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纨绔成了遥京文人之首，当下便堵到了吏部来。

柳永柊心头一凛，当日他早已交代下去，这头一次科举虽闹出了笑话，可先暂且压下，这几个纨绔本该当作废成绩罢了，怎地如今这吴启的胞弟竟成了解元！他只觉这背后有什么阴谋，可如今吏部已然被这群举人团团围住，这些举人又有功名在身，动不得刑，便是连他也没有法子拿这些举人如何！

这吏部虽有几个侍卫在，可这些举人一碰不得，二骂不得，若是驱赶万一伤了哪个定然又是一番麻烦事。如今柳永柊被这些人围着，却也无人上前搭救。

乱哄哄的人群也不知围了多久，只听一声声纷乱的马蹄声，京兆尹竟带着大队人马而来。人群安静了下来，可柳永柊却依旧走不出人群的包围，便见那京兆尹高声道：“诸位，适才皇上已得知诸位的苦处，现特命下官来此带柳大人进宫问话，诸位且先让一让！今次，吾皇广开恩科，陛下早言今次科举必得慎之又慎，定要为国家选出些栋梁之才！若诸位信得过陛下，便将柳大人放了，陛下必会还诸位一个公道！”

人群面面相觑，可就在这时，人群之中忽而一人嘲讽般说道：“陛下广开恩科，原就是天下读书人的恩人，咱们又怎信不过陛下？可是如今这底下的人官官相护，竟堵塞言路，试图阻碍圣听！且不论旁的，这吴家三郎虽是兵部吴启大人的胞弟，可却是那胸无点墨之人，咱们倒是不信，莫非这世间当真有什么人参果、通灵丹，竟让一人一夜之间学富五车，比之我们这些寒窗数载、数十载的人还要厉害几分？”

那京兆尹闻言，想说的话直堵在喉间。柳永柊高声道：“本官亦是寒门出身，这遥京百姓谁人不知，我柳永柊虽已升任吏部侍郎，可仍旧住在茅草屋内！我如何不知寒窗数十载的苦楚，还请诸位相信本官，本官与陛下定会为诸位讨还公道！”

众人听得柳永柊所言，也纷纷议论开来，不消片刻，只见后头的人先行让出一条路来，渐渐地，围观的人群也不再拥堵，众人向两旁散去，终于还是给柳永柊让开一条路来。

柳永柊忙理了理身上破旧的官服，疾步朝着京兆尹的方向走去，可人群之中忽然一人厉声喝道：“寒门？这柳大人便是这科举最大的蛆虫！”柳永柊闻言下意识地朝着人群之中寻找那人的下落，众举人亦是如此。就在这时，一矮瘦、面容枯槁的男子瘸着腿走上前来，他伸出手指，颤抖着指向柳永柊，他哽咽道：“你可识得我是谁！”

柳永柊闻言思忖片刻，

他茫然地摇摇头，那人冷笑一声，继续道：“柳大人贵人多忘事！是了，是了，如今我这副鬼样子，莫说是你，便是我自己也认不出自己了！你可还记得沛县顾家！”

柳永柊闻言一愣，他下意识的回道：“你，你竟是，顾……顾……”

那男子抹了一把脸，继续高声道：“你那兄长、母亲得知你一朝升迁，在乡下恨不得横着走，你那兄长、老母可不是什么善茬，这沛县本就是吴家发起之地，前几日，你那老母看中了我的祖宅，竟与吴家勾连，夺下我家祖产！这些年来，我顾某人不说是乡间的大善人，却也资助不少寒门学子，便是你当日上京赶考，也是我顾家为你拿的银钱！如今你一朝得势，竟将我等赶出家门，你与那吴家沆瀣一气，吴家为你奉上良田、大宅，你便要为了那吴家三郎得了解元之位！柳大人，你承沐皇上圣恩，竟做出如此蝇营狗苟之事！你可对得起陛下，对得起普天之下推崇你为寒门学子之首的天下人！”

柳永柊脸色大变，他如何想得到，他乡间的祖宅竟有这般来历，他听得那人的话，登时吓傻了眼。他万没想到，竟是在这个日子将他收受吴启钱财一事抖了出来！便是连那京兆尹的眼神也变了变！

他刚要快走两步，想走到那京兆尹身旁，哪知他周围的举人们高声道：“不可让他进宫，不可让他堵塞言路！”

说着话，那柳永柊又被众人围了起来，那京兆尹如何再劝，众人也不再让路，场面一时陷入僵局，这京兆尹无法，只得带着大队人马朝着宫中的方向走去，只留那柳永柊一人与诸多举子周旋！

吴家。

自吴启得知自己的三弟成了遥京解元，便说什么也要将那三弟关在家中。可他这三弟本就是吴老夫人老来得子，娇宠至极，说什么也不肯让吴启关下那吴家三郎。如今出了事，这吴三郎慌乱间竟跑来了吴大人府上！

此时吴家一众亦已聚集在前厅，那吴家三郎战战兢兢的站在正中不敢说话，吴启面带寒色，屋内安静得厉害，只能听得吴家老夫人抽泣之声。那吴启听得这哭声心中愈发不耐，他心头便像是有一股火，这怒气不断攀升之间，他终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向那吴家三郎，狠狠踹出一脚！这吴家三郎吃痛，一个踉跄直飞出老远！

吴启厉声道：“你这孽障，我便该学了郑大人，一早便该将你捆去刑部，不该由着你祸害家里！你这解元如何来的，你快些与我细细说来，若是再有隐瞒，莫怪我替咱们死去的爹清理家门了！”

那吴家三郎闻言一惊，他忍痛颤抖道：“大……大哥……我，我不知啊……我，我知晓自己的斤两，如，如何敢买个解元来！”

那吴启闻言一惊，他急声道：“你当真不知？”

吴三郎拼命摇头道：“大……大哥，小弟，小弟不敢啊！”

“那，便是有人在算计吴家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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