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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谋前程6（第1页）

四目相对。

月宁看向暗一，暗一亦回望着她。月宁甚至能看到暗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暗一眼中的欣喜，竟让她有种难言又心酸的雀跃。她站在原地，暗一站在门口，他二人四目相对，她想到或许这一生，只有暗一一人能真心待她，她心中便是满满的酸楚与难言。

暗一的脸上还有几道浅浅的伤痕，身子较从前更瘦了，却也更精壮了些。月宁看到暗一，不知怎地，只觉得这些日子的难安与堂皇悉数退了去，好似暗一在，她便安稳了一般。她不知该不该上前，二人只是隔着整个庭院远远相望。也不知过了多久，月宁只觉得双腿发直了几分，她昂起头来，缓了缓酸涩的双眼，向前走了几步，暗一也迎上前来。

月宁微低着头，低声道：“将军命我过来瞧瞧，我知你现如今什么都有了，可，却仍有些不放心。这伤药是他寻常上战场所用，想来对外伤应有奇效，你且试试看罢。”

暗一看向月宁，见她脸上的指引已褪去，不免有些忧心的问道：“他可还打你？”

月宁摇了摇头，“他忙着会试，只怕这一个月都不会回府了。我，我先回去了。”说罢，月宁仓皇地向门口走去，暗一看着她匆匆的背影，狠狠攥紧拳头，他忽然高声道：“宁儿！”

月宁猛然回过头来，她看向暗一，暗一看到月宁那惊艳的容颜，到嘴边的话却没有勇气说出来，方才那句“宁儿”回荡在这一方小院，此时却显得格外苍白无力。月宁便这样回望着暗一，暗一想要告诉月宁，他如今是天一阁的掌门，他是武林盟主，于武林中，旁人再也不敢欺辱他了。他想问一问月宁，能不能同他离开，可他却知道，自己若是如此说了，不过是在说些大话罢了。

这武林之中，便是那张鹤松也在纠集不少人想将暗一拉下来。便是他也自身难保，他又如何能护得住月宁？可是他待月宁的感情将整个心都胀满了，他总想说些什么，承诺些什么。但他到底是暗卫出身，他过惯了朝不保夕，将命交托给主子的生活，他又怎么敢对这个心尖上的人儿，夸下海口，胡乱承诺？

月宁看向暗一，可终究没有等来他接下来的话。她心中微微有几分失落，她低下头，沉默了片刻，轻笑道：“我先回去了，只怕改日，将军还是要命我过来的。”

暗一点了点头，目送月宁慢慢离开院子。月宁最后的身影也消失了，他的心口却像是撕裂般的难捱，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他看到锦盒中月宁所赠的几瓶药，只觉心中的那股暖意烫得他心口更疼了几分。郭川柏低声道：“你若想让她好，便莫要牵绊了她。她终究是那陈帛展的妻子，她是要同那陈帛展过一辈子的。”

暗一猛然拔高声音道：“如今他是将军，我动不得他，待日后我荡平武林，他是将军又能耐我如何！”

郭川柏看向他，忽然想起曾经那个站在药庐中对自己疾言厉色的女子，那女子也像今天

暗一这般，声音凌厉道：“你是什么身份又如何！现下，你不过是我爹身边小小的药童，便是连本草纲目也背不利索，你当真以为我看重的是你的身份？我竟未曾想过，你是这等人！”

郭川柏面前一阵恍惚，他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没有再劝。

小院。

陈帛展猛然站起身来，他看向李晟，脸上惊愕非常。这李晟竟是郑忠之子！他看向李晟，果真发现这李晟与郑忠竟有五六分相似！遮挡住嘴巴，李晟的眉眼竟与那郑忠别无二致，他这双眸极为清透，看似一眼便能看破人心一般。

李晟跪在地上，昂起头又低了下去。屋内死一般的沉静，陈帛展脸色由错愕变成阴戾又逐渐变为平淡，他轻笑一声道：“你以为我有何资本能与当朝丞相匹敌？你莫不是太过抬举我了。你本是他的孩子，若是得了他的青眼日后定然青云直上。你既出身于他家，便也该知晓，我乃是商贾出身，又有那罪臣蒋麟是我的娘舅，于朝廷之中本就没有他人作为依傍、依靠，我这一身战功皆是打出来的，便是我自己地位亦是十分尴尬，你倒觉得我能帮你？”

李晟闻言，他昂起头来说道：“老师，这些年来，学生始终想寻个法子脱离他的控制，学生不想一辈子做籍籍无名之人。学生不想做一个养在家中，终日只知享乐，所花所用皆是乞求旁人而来的蛀虫！老师，你可知，这些年来，我每每想要寻他支取银子，皆要被他呵斥一番。在他心中，我是他一生的污点，若是让旁人知晓了我的存在，便会污了他清白的官声！他可以为了郑贵妃长跪宫中，可以为了郑家子嗣长跪宫门谢罪，可这些却皆不是他的污点，皆是他为了让旁人知晓他为官清廉，治家有方的凭证！”

“他想要为官清正，为人清白，他想要日后史书中记载他所言，皆是他才智堪比诸葛孔明！而我，我是外室所生，在他眼中，是我娘费尽心机，耍尽手段留下了我，为的便是牵制于他！若不是从前我娘带着我隐居在村里，到了五岁才带我上京寻他，他又怎会留下我！只怕我一出生，他便将我杀了，又怎会让我活到现在这般年纪！”

“老师，我从前听闻你于边城剑斩蒋鹏，便知你刚正不阿，是实打实的英雄！我，我如今没了办法，只能求助于老师！我不想我娘死了，我更不愿自己为了前程与他妥协！老师，老师，我不想一辈子都做个旁人眼中的纨绔，不想被旁人称作外室所生之子！我求您了！”

李晟声声哀诉，好似要哭了一般，他眼中满是怅然与愁苦，他跪在地上，即便是哀求，依旧将背挺得笔直。陈帛展如何不欣赏这等人才，便是那日看过他的文章，便想将他收入麾下。他在朝廷之中太过势单力薄，他需要一些能与他站在一起的重臣！便是为孤臣，他仍旧需要同路人，这李晟出身寒门又有如此见地，原就是上佳之选，可他哪知道，这李晟竟有这等背景，让他不得不权衡利弊，

再一次做出打算！

就在这时，那老妇忽然走进屋内，她看向李晟，用力将他拉扯起来，可李晟仍旧执拗得跪在地上。她想说些什么，可嘴唇颤动，终究汇成了一句：“晟儿，是娘拖累了你啊……”

陈帛展看向这老妇，心头却是微微的酸楚。他忽然想起，曾经若不是他娘执意将他送回蒋家学武，只怕他如今断不是这般局面。他还记得他娘临死之前那凄苦之态，他还记得他父亲的妾室迎入府时，陈家满门皆厌恶她母亲将门出身，更直言她一身匪气！

李晟看向陈帛展，咬咬牙终究坚定说道：“老师若能救下我与娘亲，学生愿为老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帛展淡淡道：“你现下不过是一介举人，便是你得了会试案首，仍要参加殿试的。往后你能否立足朝堂暂且不论，便是我如今保下你，便要与当朝丞相为敌，这笔买卖，我付出的代价倒是多了些。”

李晟缓缓站起身来，他顾不得自己双膝的胀痛，他目光灼灼的看向陈帛展，低声道：“将军，便是孤臣也是自成一派的。当今朝廷之上，除了将军，又有何人敢称自己一生孤臣？便是所谓的孤臣，亦是当年效忠先帝之人，你当真以为，可容得了他们？”

那老妇闻言，厉声道：“晟儿，莫要胡言！”

李晟却高昂起脖子，继续高声道：“将军，现如今能称得上孤臣的也唯有你一人！当日，陛下失踪杳无音讯，这些老臣扶宁王上位，虽是被迫为之，可你又怎知陛下心中毫无芥蒂？便是郑忠，他为的是江山社稷，为的是百姓，他自也不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更不是曹操之流，他为的是自己的名声，为的是他百年以后，能流芳千古！”

“又如何不知那郑忠所想？可你想想，若说这首次科举，必然是丞相主考才可彰显天子威仪与看重，可如今陛下为何用你一个武将而不用郑忠，你可曾想过？”

陈帛展在这李晟的声声责问之下，心中竟沉静下来。这李晟虽未涉足朝堂，便单看了现下的几桩事，竟将徽宗的心思揣度成这样，若是让他入朝为官，若是他能成了自己的助益……

李晟目光炯炯，他语气忽而平复下来，他低声道：“老师，若单凭老师一人，只怕无法撼动郑忠，如今陛下心思已是坦露明白，只怕往后陛下要仰仗的便是寒门或是无所依傍之人。若让他们再被世家笼络，只怕又是那柳永柊了！今日我将这些阴私透露给老师，便是想让老师看到学生的诚意。学生亦想做诸葛孔明流芳百世，自然也不想让自己平白染了污点。我的身份，郑忠说不得，我说不得，若我违背今日誓言，老师自可将学生身份说出去！”

陈帛展看向李晟，淡淡道：“你今日去了吏部寻我，便是早已想好了对策，你且说说，你想要如何？”

李晟脸上露出几分狡黠，他淡淡道：“若是我应下了郑忠，老师替我保下我娘，老师以为，如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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