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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状元才2（第1页）

“陛下……”赵侍郎听到徽宗所言，他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想要出言阻止。哪知徽宗却淡淡笑道：“无妨。这些既是各家家事，亦算得上是。若是少年人皆同郑家子侄和那吴家三郎一般，我大曜还有何前程可讲？”

这一句话，直将赵侍郎堵了回去。一众有子孙进了殿试的世家大臣，更觉背后发凉，生怕自家孩子胆大妄为，一面怕他们得罪了朝中世家，一面又怕他们引得皇上不喜，这题目当真让他们左右为难。莫说是这群青葱学子，便是他们这些朝堂之上老谋深算的大臣，也不知此番该如何作答。

广场一时安静非常。

赵侍郎的嫡子微低着头，若是书写在案便也罢了，如今当着这满朝文武的面，若是他顺着徽宗意图发言，势必会得罪朝中世家重臣。他皱起眉来，细细思忖着如何开口，可他身边的李晟却站起身来。

“微臣李晟，参加陛下。”

徽宗饶有兴味的看向李晟，淡淡道：“你便是这会试案首么？”

李晟闻言，忙应道：“正是在下。”

“文章倒是做得极好。你既想先说，便讲一讲罢。”

李晟略顿了顿，开口道：“那小子便给诸位抛砖引玉了。”他环顾一周，目光刻意在赵侍郎之子身上停留了片刻，他正色道：“小子不才，生于寒门。自幼与娘亲相依为命。娘原是世家小姐，这些年来为求生计，却不得不出去做活。臣感念母亲恩德，不敢忘母亲劳苦，笔耕不辍，日夜苦读。此前乡试，臣听闻吴家三郎等人舞弊一事，心中亦十分愤慨。其间更觉上天不公。生而为人，为何仍要分个三六九等？”

李晟话一出口，寒门子弟愈发忿忿不平，一男子站起身来，高声道：“陛下，当日乡试舞弊，臣乡中有不少学识渊博之人，因没有盘缠科举而无法参试。他们得知臣可入京殿试，更是欣喜非常。临行前，更有人说，盼微臣入京后，可将京中繁华景象告知于他们。他们自来便是乡间最穷苦之人。科举停了数十载，他们却因家境贫寒，赌不得这番前程，只能日日于乡间劳作。臣不敢说自己学问广博，臣愧对乡下的读书人！”

“陛下，世家纨绔扰乱科举，霍乱朝纲，倒行逆施！陛下可知，这些世家于乡间欺行霸市，压榨百姓，我等于乡间租赁田地所交赋税竟远超于朝廷所定！可若不租赁田地，却无法过活。便是臣这等读书人，也是被乡间邻里寄予厚望的。臣不必世家子弟，唯有拼命苦学才可不辜负族中信赖。臣时常想，若是世家子弟生活困苦，他们又如何会有如此之行，这朝中重臣之后，又怎会如此不堪大用！”

此言一出，朝中官宦世家之后又如何能忍？便听那梧州知府之子怒声开口道：“陛下在上，你也敢这般胡言！这世家荣耀，皆是祖上荫蔽。但凡世家起家

，无一不是寒门出身，从前更是苦读过的，更有甚者，上阵杀敌，战死沙场换得荣耀者不知凡几。如何又怎是你等说的那么轻松。且如今世家子弟，虽有少数之人终日游手好闲，可多半却也是素有才学之人。便说当朝丞相郑忠郑大人，祖上亦是世家贵胄，世家出身之人……”

堂下争论不休，徽宗淡淡扫过群臣。赵侍郎之子仍未开口，李晟起了个头便引得寒门、世家子弟一番争执。寒门子弟声声控诉之下，这世家子弟出言愈发荒唐了几分。他们虽满腹才学，却落入了李晟的陷阱。

寒门愈是指责世家，这世家子弟为求开脱，出得纰漏便越多了几分。如今除却少数几个为官清正、刚直不阿的世家子弟，余下世家重臣嫡子皆纷纷为族中开脱，隐隐的开始站起队来。

徽宗满意的看向李晟，见他不骄不躁，面容沉着淡然，仔细听着每一个人所言，便知此次自己这步算是走对了。这李晟大才，心思沉稳，便是郑忠未必看得出李晟所使的小心计。他字字不言世家猖狂，话中满是对世家大族的欣羡，可这话落到一众寒门口中，便激起他们对世家子弟的厌恶。

何人不羡慕出身贵胄的人家？

徽宗看向陈帛展，陈帛展淡淡点了点头。他面上露出几分笑意，继续收敛神色，看向堂下争论。

宫内正逢殿试。

宫外却热闹非常。半个月前，柳永柊与一众翰林院寒门编修所编纂成册的《农学要术》的册子，竟被传了出去。遥京之中虽没有种地的田园农户，可世家大族之中却有着不少庄子、田地。便是来京贩卖粮食、蔬菜的农户，得了这册子亦是欣喜非常。册子之中详细记载着每种粮食、果蔬的种植方法，更按照旱田、水田等细细分成几块。并将大曜上下的气候、民风一并记录其中。

这册子虽是只有三册，可却皆是白话所书，并非掉书袋的文言，其中更有不少插画，莫说是不识字的农户，便是学识低浅之人也读的津津有味。当众人知晓，这《农学要术》是以柳永柊为首的一众寒门编纂之时，心中皆震惊不已。

今日虽是殿试的大日子，可这一众寒门编修却是没有资格入宫的。他们成群的聚在一处茶寮，言谈之间更是说起当年入宫编纂《农学要术》的苦楚。不消半日，这寒门出身不得重用，只能编纂农学杂书之事传遍了遥京的大街小巷。

但凡看过这《农学要术》之人无不惋惜，为何寒门子弟不得重用。后来又想起当日的柳永柊来，一众寒门、农户出身的百姓更是开始为柳永柊开脱，是啊，若是当初委以重任，俸禄优渥，又怎会被那小门小户的院落及几个仆役收买，做出了这等错事？

待柳夫人从小院出来之时，她走在街上，身上的麻布衣裳更是引得周围百姓叹息。柳夫人一走一过便知是阁

中私下有了行动。她走到一家菜摊前，心思一动，便低声道：“这些烂了一半的，多少银子一斤？”

那农户亦是看过那《农学要术》之人，他家中的田地虽不多，可种出的菜却比旁人更加青黄些，自看了那《农学要术》，知晓了家中土壤不同，他依照那书上所言，好生种植，收成竟提高了不知几倍。这一茬茬的菜下来，不但足够家中所需，他更有了旁的生计。他心中更是感怀，他见柳夫人这般所言，忙说道：“夫人，这好好的菜也不过几文银子，为何偏要买这些压坏了的。”

柳夫人面色尴尬，她苦笑道：“老爷因科举舞弊一事被抓入刑部，家中自来便没什么银子，若非母亲年迈，老爷为着孝心收下了吴大人所赠，又怎会有如此祸端。妾身在京中等着老爷消息，家中还有孩子，自然能省则省……”

那农户见状，忙拿了不少新鲜的青菜放入柳夫人篮中，他目光和善道：“柳大人所著的《农学要术》可是帮了我们不少的忙。这些菜您拿回去，拿回去……”

柳夫人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她惶然道：“这……老爷自被刑部抓了去，京中见了我们柳家更是避闪不及。您怎么……”

那农户仍旧将青菜放入柳夫人篮子之中。柳夫人满脸感动，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说道：“夫君向来耿直，当初编纂这《农学要术》也是费尽心力。他们几人皆是寒门出身，自知这乡间农户不比读书人，便想着以白话论著，又兼之图画。夫君这等人，又怎会因收受贿赂乱了朝廷科举大事！当日，吴侍郎也不过好心，看着我家中苦寒，这才动了恻隐之心……”

二人说了几句，那农户更是感慨万千。他心中一味想着这为寒门谋福之人定非坏人，原就对那柳永柊有了几分好感。现下听到柳夫人所言，这才知晓背后竟有这等隐情！不消片刻，方才柳夫人所言便传遍了遥京上下。

月宁走在街上，周围售卖粮食、蔬菜的农户几乎都在谈论柳家一事。她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淡淡道：“嬷嬷，不等咱们出手，便有人替柳家打算了。只怕这寒门起复之日在即，咱们也要忙碌一番了。”

李嬷嬷闻言，忧心道：“姑娘，若是被阁中知晓姑娘此举，只怕不妥……”

月宁轻笑道：“妥与不妥又怕什么？自我被阁中送入这炼狱一般的陈府，我便什么也不怕了。嬷嬷，你当日说的在理，人活一世，总要替自己打算的。”月宁站定，目光悠远的看向皇宫的方向，她脸上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后便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这是李嬷嬷最后一次看到月宁这般风淡云轻的模样。待许多年后，李嬷嬷时常想起当年月宁看向皇宫时的那一抹笑意。或许这镇南将军府当真是一处修罗地狱，竟将一个女子磨砺成那般狠戾、绝情的模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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