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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首次交锋 争种滩地的好地块（第1页）

秋雨过后，白鹿滩的土地终于喝了个饱，原本龟裂的地皮变得松软湿润，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土腥气。该是下种的时候了。

白鹿滩虽大，但真正能长出好庄稼的地块却不多。最肥的一块，是滩地南坡上一片约莫十亩的缓坡地，土色黑油油的，捏一把能攥出水来。这片地，谁家能多种上几分，就意味着来年冬天的粮仓能多垫一个底。

一大早，白煜田就带着族人扛着农具来到了南坡地。鹿三位和他儿子鹿承祖也领着几个雇工，几乎是前后脚赶到。两拨人马在田埂上碰了面，空气一下子就绷紧了。

鹿三位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到地头，用脚尖碾了碾地上的黑土，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开口道：“这南坡地，是我们鹿家在这儿住了三代人，一辈辈养出来的熟地。今年的麦子，就全由我们鹿家来种了。”

他这话一出口，白家的后生们脸上顿时都变了颜色。十亩肥地全归鹿家，那他们这三十多口人吃什么？喝西北风吗？

白煜田没动怒，他把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他看着鹿三位，声音平静却有力：“鹿老爷子，这话说得没道理。官府的文书上写着，‘迁来居民与原住民同等分配荒田’。这南坡地既然是无主荒田，就该按人头来分，才算公道。”

鹿承祖在一旁听了，嗤笑一声：“按人头分？白当家的，你这算盘打得精啊。你们一来就三十多口，要把这滩上最好的地都占了去？”

“不是占，是按规矩分。”白煜田不卑不亢地回应，“白家不多要一分，也不少要一分。眼下白家在此落户的，共三十口人。鹿家我算了一下，连雇工在内，是二十五口。这十亩地，按人头算，白家该分六亩，鹿家四亩。这账，谁来算都错不了。”

他话音刚落，跟来看热闹的几个邻村小户人家里，就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白先生说得在理，按人头分最公平。”

“可不是嘛，要是都让鹿家占了，往后咱租地都难了。”

这些声音虽小，却像一根根针，扎在鹿三位的耳朵里。他知道，白煜田这是在拿官府的文书和乡邻的人心来压他。他要是再硬顶着说这地全是鹿家的，就等于公然跟官府的规矩和周围的邻居作对。

鹿三位的老脸抽搐了一下，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就按你说的，白家六，鹿家四。承祖，划地！”

鹿承祖心里一百个不服气，可他爹发了话，也只好黑着脸，拿起锄头在地上划了一道歪歪扭扭的界线，把地分成了大小明显不均的两块。小的那块，给了白家。

白煜田走上前，看了看那道地埂，什么也没说，只是招呼族人：“开工！”

白家人憋着一股劲，挥起锄头就开始翻地。鹿家那边也叮叮当当地干了起来。两家人就在同一片地里，隔着一道浅浅的地埂，谁也不搭理谁，只有农具和土地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滩地上回响。

当天夜里，月亮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整个白鹿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溜进了南坡地。是鹿承祖。

他白天受的气还没消，心里越想越窝火。他摸到白家那六亩地的地埂边，抬起脚，恶狠狠地在上头踩了七八个深坑。他想，让你们的地埂不平，播种的时候，麦种漏进坑里，看你们来年怎么收粮食。做完这一切，他又小心翼翼地抹平了自己的脚印，才心满意足地溜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白承业第一个下地，就发现了地埂上的那些坑。他气得脸都白了，跑回去就要找鹿家理论。

“爹！你看，肯定是鹿家干的！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白煜田跟着来到地头，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那些坑。他没像儿子那样暴跳如雷，脸上反而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对白承业说：“嚷嚷啥？嚷嚷了，他能承认？空口白牙的，闹到最后，反倒是咱们诬陷好人。”

他转头对跟来的几个族人说：“去，多拿几个木橛子来，就在这每个坑边上，给我结结实实地钉下去，做个记号。”

他又对白承业说：“你去，把王老汉送咱的‘旱地龙’麦种拿来，就在这几个坑边上，给我补上种。他不是想让咱漏种吗？咱偏要让他看看，这坑里长出来的麦子，比别处的还要壮！”

白承业虽不明白父亲的用意，但还是照办了。很快，七八个木橛子就牢牢地钉在了地埂上，成了这桩暗地里使坏的无声见证。白煜田看着那些橛子，对族人说：“都记住了，这事儿，谁也别声张。他再来闹，咱就有凭有据。庄稼人，不光要会种地，还得学会忍和等。”

阳光重新洒在南坡地上，白家人继续埋头干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那几个突兀的木橛子，像几只沉默的眼睛，冷冷地盯着鹿家那片地，也盯着这片刚刚开始上演纷争的白鹿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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